連瑕看著出現在眼前的轎子,揮揮手把身後的人都遣退下去。走到轎子前把轎簾掀開,看著裡面端坐著,一臉驚慌的朱無心,笑靨如花地說道:「下來!」
因為曾與連瑕同住過一段時間,所以朱無心明白,連瑕笑了不代表他開心,反而,他笑得越深那麼說明他的火氣也就越大。
如今在這裡碰到他,倒有些讓她不知所措了。
連瑕抓住她的手就把她從轎子里拉了出來,一路帶回到寢宮裡才把她放開,「本王就料到你會進宮。」
朱無心撇撇嘴,想說什麼,連瑕又忽地轉身,雙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彎腰與她的視線相平,一字一句地問:「你就那麼在乎他嗎?」
連瑕的眼眸裡深靜的流淌著朱無心看不懂的光華,既然被他撞到了,那就乾脆直切主題吧。
「連瑕,這件事情肯定有蹊蹺,你好好派人查一查,行不行?北望應該不會去殺寧帝的,要殺早殺了,沒道理等到現在的啊。」
連瑕的臉色一沉,把她拽住自己的手掰開,「你有什麼資格讓本王聽你的?你憑什麼就認為他不會那麼做。」
朱無心有點著急又重新一把抓住連瑕的手臂,「北望不是那樣的人。這其中肯定有什麼誤會的。」
連瑕哈哈哈哈地大笑起來,「不是那樣的人?哈,你倒是對他瞭解得很。」
在朱無心眼裡反正連瑕就是一抽王,說抽風就抽風的,一點徵兆也沒有,可就算是這樣,她還是不想放棄,「連瑕,現在就只有你能救他了!」
她已經失去了夜闌失去了向暖,她不想再看著身邊的人離開了!
「本王如今貴為天子,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如今他就算是本王的哥哥,犯下如此大逆不道的罪行,本王又怎麼能包庇呢?」
其實到了這一步,連瑕也很難做。雖然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可是,看著朱無心對北望的關心,他卻覺得那麼的刺眼。
寧帝要只是刺殺沒死那還好說,可如今寧帝一死,他若是放了北望,那麼,朝堂上的大臣們就會動搖,說
他感情用事,剛剛登基的皇子還沒有在這個朝廷之中站穩腳步。他不能夠意氣用事。
可是,他同樣知道,要是北望真死了,朱無心恐怕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他。
她第一次求他是為了向暖,而這一次,也是為了別人。
雖然這只是一局賭約,雖然他知道朱無心今日前來只不過是不想她身後的那些人替她出頭,可是,為什麼
看到她冒死來到宮裡求他的時候,他會那麼恨不得北望死呢?
如若沒有遇到北望,或許她的這些在乎,這些緊張,這些著急,應該是屬於他的呢?
為什麼到頭來她的心裡不是純均就是北望,始終都沒有他呢?
連瑕打開扇子一下又一下的扇著風,不在看朱無心一眼。
朱無心從來就讀不懂連瑕。如今他在想什麼更是不可能猜想得到。她只知道,看來連瑕是沒有希望的了,
那麼,她就只有實施自己的第二步計劃。
她必須要去找北望。在他毒發之前讓他把解藥吃了。
可是,連瑕既然發現了她,就不能會讓她去靠近北望的。
而為了能夠去一趟天牢,朱無心決定要演戲了——
「啊……好冷……」朱無心忽然雙手抱住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雖然她以前毒發自己是個什麼德行她沒見到過,但是,好歹看北望毒發也是見了那麼幾次的。就算沒有結冰,那她表現得痛苦一點,不也一樣可行麼?
果然,原本還在沉默著的連瑕,聽到她的叫聲,嚇的急忙朝她衝過來,一把將她從地上抱起,到處摸她的口袋,「你的藥呢?你的藥在哪兒?」
「我,我……沒帶。」
連瑕已經變了。
朱無心讓他變得在很多時候都喪失平日裡該有的理智了。
他的慌張足以證明朱無心對他的影響有多麼的巨大,看著她發抖的模樣,連瑕驚慌的忙把她抱入懷裡。
然而,不知為何,明明不冷的朱無心被他抱住反而更冷了。
她的手觸碰到他的身上才發現,他身上竟然沒有一點兒溫度!
不過,這個時候她也來不及奇怪為什麼他會這樣了。因為這個時候,房間外傳來了公公的通報聲,一個不該出現的人,又來了。
「寧安郡主駕到……」
公公的通報讓兩人均一怔,連瑕皺眉低語,「寧安怎麼來了?」
連瑕不能讓寧安看到朱無心,急忙把她抱到床上用被子蓋住,溫柔地對還在發抖的她說道:「你在這裡等著本王,本王馬上回來。」
說完,就急忙拉了拉衣服開門衝出去了。
連瑕一走,朱無心就把從連瑕腰上偷走的令牌塞到了袖子裡,掀開被子跳下床,一刻也沒耽擱,從窗戶外跑了出去。
寧安看到連瑕出來,尖叫著朝他大喊:「朱無心是不是在裡面?是不是在裡面?」
「放肆!」連瑕面色一沉,朝寧安低吼,「你把本王這裡當做什麼地方了,居然敢在這裡大呼小叫!」
寧安才不管他生氣不生氣的,硬是衝了進去,可是,在屋子裡轉了一圈也沒有找到朱無心。甚至就連在床底下,她都沒有看見人。
「你要是再不出去,就別怪本王不客氣了。」連瑕負手站在門前冷冷地對翻牆倒櫃的寧安說道。
沒有找到人,寧安的氣焰自然就掉了下去。
知道自己又無理取鬧惹連瑕不高興了,只好趕緊道歉,「對不起,九哥,我走了。」
說完,頭也不回地從他面前消失而去。
寧安一走,連瑕卻始終邁不開步伐,靠在門邊上,他的眼睛瞇起來,看向了那扇打開的窗戶。風把窗戶吹得搖搖晃晃,這一面,見了還不如不見……——
都說人的潛力是無窮的。好在這一次被連瑕拽回來的時候,朱無心記了一下路。所以,連跑帶找的,總算還是讓她找到了天牢。
朱無心用連瑕的令牌,順利地進到了天牢裡。
她還沒有去找北望在哪,在陰冷的牢中,她就聽到了北望聲嘶力竭地叫喊。知道他一定是毒發了。循著聲音急忙衝了進去。
當看到地上縮成一團的北望時,朱無心忙敲著牢門朝獄卒吼:「把牢門打開!快打開!」
獄卒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這麼做,「這……」
朱無心見獄卒不開門,又把連瑕的令牌拿出來在他面前一晃,「快開門!見令如見人,你們難道要抗旨不成?」
獄卒一聽她這麼說,就嚇得利索地把門給打開了。畢竟連瑕現在算是皇帝了,他可得罪不起。
朱無心衝進去急忙把北望從地上抱起來,二話不說,從早就準備好的瓷瓶裡抖出藥一顆一顆塞到了北望的嘴裡,「快把這個吃了,吃了就好了。」一邊塞朱無心用眼角的餘光斜睨了一眼獄卒,看到他走開了,才
又悄悄地湊到他的耳邊對他說:「明天,我一定會來救你出去的。」
話音剛落,一聲呵斥就在她的後面忽然響了起來。
「你在幹什麼?」
連瑕的突然出現嚇得朱無心愣是把最後一顆藥丸給灑了出來。她著急地胡亂地摸了半天,也沒來得及搭理他。
連瑕見她居然當做沒看到自己,猛地就踢開牢門走了進來。
此時,朱無心總算找到了藥丸,連瑕忽地一下就來抓她的手,她以為連瑕是要搶她的藥,想都沒想就狠狠
地抽回手來塞到嘴裡,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用另外一隻手把北望的頭給掰過來,把那顆藥用嘴給塞到了他的嘴裡。
看著朱無心這一串連環的動作,連瑕簡直被氣得發抖。
沒有一刻停留,拽著她就飛快地離開了牢房。
而一連吞下所有藥丸的北望總算是恢復了一點兒意識,可是,身體裡卻說不出的難受。有兩股冷熱的力道
在體內相互抗衡著,鬥爭著,這兩股力量像是要將他分裂一般。
恍惚中,他好像聽到有人在他的耳邊說了什麼,他掙扎著抬起頭來,卻只看到朱無心一點點消失的背影,再然後,他的眼前就陷入了一片黑暗當中,什麼也看不到了……
連瑕把朱無心給拉到了外面,放開她朝她怒吼,「你剛才給他吃了什麼?」
「解藥。」
「什麼?」
「那是蝕寒散的解藥。」
連瑕真恨不得掐死她,「那你呢?」
朱無心看著連瑕,一字一句:「解藥只有一份而已。」
「你……」連瑕看著一臉無謂的朱無心,像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哈哈哈哈哈哈……」連瑕忽然發瘋似的大笑起來。
這是第一次,朱無心看著他的笑,在他的臉頰上看到了隱忍的傷痛。
這一副受傷的表情,讓她忽然覺得有些難過。
連瑕停了笑容,一把拽住朱無心的手又開始飛奔起來,然後,把她帶到了一處院子前,用力地推到了房間裡,對房間裡的人說道:「純均,馬上把她帶走,本王一刻也不想再看見她!這一輩子都不想看見她!」
純均和朱無心面面相覷。
連瑕把人丟下以後娟狂著笑著離開了。
純均看了一眼朱無心,知道她現在肯定不願意離開皇宮,也不關心她和連瑕之間又發生了什麼事情,所以,在她開口之前,點了她的穴道,直接把她帶上馬車,送出了皇宮。
把她丟到弘善府上以後,也沒有做停留,轉身就又策馬加鞭回到了皇宮裡。
景臨推開門的時候就看到被點了穴丟到門邊的朱無心。
有些訝異,走過來把她扶起來,解了她的穴道。
「景臨。」景臨解了她的穴道以後就往回走,朱無心卻叫住了他。
「嗯?」景臨沒有想到她會主動和自己說話。停下來轉身看著她。
連瑕那樣失態的笑容在朱無心的腦海裡怎麼也揮之不去,她抬起頭來看著景臨,「我要是告訴你,我把救
我命的唯一解藥給了別人,你會不會恨我?」
景臨被她問得一愣,隨之明白過來,陰沉的臉上有一種少有的明媚,對她說道:「不會。」
「為什麼?」
「這是你的選擇。」
沉默。
「你為什麼也會來救他?」朱無心看到景臨要走,又問了出來。她怕現在不問,以後或許就沒有機會問了。
「為了你。」景臨看著她的眼睛,緩緩地說:「他是你想要救的人。」
因為你希望你身邊的人都能過得好好的,所以,他們就要想盡辦法的幫你實現你的心願。
朱無心目不轉睛的看著景臨,眼淚情不自禁地潸然落下,他們對她的好,她果真是承受不起……而她,也終於還是對於夜闌的仇恨,選擇了釋懷……
而另外一邊,送走朱無心的連瑕走到了牢裡,看著陷入昏迷中的北望,喃喃地低語:「為什麼她要對你那麼好!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