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暗下來,幽深的竹屋中,亮起昏黃的燈影。
夏靈雪已經昏睡了整整一天,而風斂,也是寸步不離地守在她身邊,觀察著她的情況。
「恩……」在風斂將插在她身上的銀針最後一根扒掉的時候,夏靈雪終於輕吟了一聲。
這麼細小的聲音,但是炎墨翊卻聽見了,而且聽得真真切切。他一下子興奮地像一個孩子,拉住了夏靈雪的手開始叫喚。
「雪兒?雪兒?你醒啦?」
是誰?好吵……
夏靈雪的思緒還在混沌的邊緣,感覺自己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她以為自己會一直在那個夢中不出來了,卻又醒了過來。
她睜眼開,眼前昏暗的燭光映出了一個人影。
「風斂?!」她又看向四周,竹子做的房子?!「這裡是哪裡?」
她記得他說了為她解毒,然後她就喝下了那個解藥,然後就記得渾身突然劇烈的疼痛,然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她依稀記起,自己在昏迷的前一刻,聽到風斂在說是解藥出了問題。
她還在心中狠狠地嘲笑——一個鬼醫,卻連解毒這種事情,都會搞錯解藥……
「這裡是我竹屋,你沒事了。」風斂安慰了她一句,卻又像是要逃避她一樣,迴避著她的眼神,往一旁的圓桌走去,「你睡了這麼久,一定口渴了吧,我給你倒水!」
「嗯,謝謝。」夏靈雪接過他端來的水,大大地喝了幾口,她是真的渴了,「那麼現在,我身上的毒,解了嗎?」
「解了。」風斂點點頭,老老實實地回答,他的眼裡有著一絲黯淡,「給你的,確實是解藥,只是解藥裡面,被加了點東西。」
「被?!」這個字讓夏靈雪一愣,解藥不是他自己研製的嗎?怎麼還會被別人加東西。
「對不起。」風斂卻不想解釋更多,只有淡淡地說出自己心中最誠摯的歉意,然後默默地轉身,背對著夏靈雪,突然說了一句,「我不在乎你的模樣,無論如何,我都陪著你!」
夏靈雪的腦子現在是完全暈了,他到底……想說什麼?
風斂轉過頭,看到了她眼中的疑惑,卻不想急著說破。他只是微微一笑,繼續來到她床頭,靜靜地坐下,為她蓋好被子:「現在是晚上了,還是再睡一會兒吧?」
「不睡了。」夏靈雪搖搖頭,「我睡了很久了吧?我都感覺應該是過了一兩天的呢!」
她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上,但臉上粗糙的手感讓她感覺有點疑惑。她的臉,是缺水嗎?怎麼皮膚這麼差……
一邊這麼想著,夏靈雪又不小心碰掉了自己頭上簡單的髮髻,一頭頭髮變順著她的肩膀傾瀉而下。
夏靈雪呆呆地看著,因為,她看到的——是一眼的白色。
「你……」看著她坐在那裡冷冷地不說話,風斂急了,想要開口。
「給我鏡子!」夏靈雪卻更快開口,淡淡地交代,她的話中沒有一絲的慌亂,剩下的,只是一份恬淡。
「可是……」風斂不想,他知道容貌對一個女人的重要性,如今,她的容貌有了這麼大的落差。她,能接受得了嗎……
「給我鏡子。」夏靈雪摸了摸頭上那些白髮,依稀猜到了自己現在的樣子。
但是很奇怪,她卻沒有一點恐慌,只是想知道,現在這個身體,變成了什麼模樣。
風斂拗不過她,只能乖乖將屋裡的銅鏡遞給她,看著夏靈雪接過,然後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出神。風斂痛苦的閉上眼睛,他知道夏靈雪早晚會知道自己的容貌,知道自己是沒有辦法瞞住她的!
他已經做好了準備,聽夏靈雪將銅鏡摔在地上,然後發洩她憤怒的情緒。
但是——沒有。夏靈雪一點反應也沒有,她只是靜靜地這麼看著自己,甚至連一滴眼淚也沒有掉。
夏靈雪一手拿著銅鏡,一手撫摸著自己粗糙的臉龐。如果不告訴她這個是鏡子,她根本不會認為鏡子中的女人是她。
鏡子中的女人,一頭銀白色的長髮,臉上的皮膚有點枯黃,左邊的臉還和以前差不多,但是右邊的臉上,已經爬上了一塊如樹皮一樣的東西,深黃色,很恐怖,很噁心。
她輕輕地抬起手,用指腹觸摸著那觸目驚心的黃色,真的像樹皮那樣,很真切的感覺。
她是真的不敢相信,鏡子中的女人竟然是她。直到她眨眨眼,鏡子中的女人也眨眨眼,她才終於忍不住帶著自嘲的笑意說了一句:「原來真的是我。」
風斂看不下去,他受不了她這般折磨自己的模樣,反而一下子就奪過她手中的銅鏡,扔在了地上。
銅鏡落地,發出清脆的響聲,但是風斂卻不去理會,夏靈雪也沒有任何反應。
風斂直接坐到了床上,又兩手扶住了夏靈雪的肩膀,忍無可忍地吼道:「不要再看了!真的不要再看了!」
他一個大男人,從來都是玩世不恭的樣子,看到她這個樣子,終於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我很醜嗎?」直到風斂搖動了她很多次,夏靈雪才緩過神來,愣愣地看著風斂,然後突然一笑,衝著他問道。
「不!不醜!你在我心裡,一直都是最美的!不管你長什麼模樣……」風斂一把抱住她,像是要把她揉到骨頭裡一般用力,他看不了她這樣的心情,他受不了她傷心。
夏靈雪愣愣地被他抱著,聞著他身上的藥草香味,卻沒有推開他的力氣,她是真的累了,她也適時需要一個肩膀靠靠了。
無可非議的,她這個容貌,真的好醜!甚至有點嚇人。
夏靈雪突然好笑地想:現在這個容貌,可比以前自己化得丑一百倍了。想不到,自己真的變成了這樣的醜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