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傾城走得很乾脆,只在那女子再一次叫住墨傾城時微微頓了頓,而後繼續前行,那女子說
「姑娘,此去凶險萬分,還望三思…」
墨傾城沒有回頭,只低著頭向前走,不很快,卻也不慢,只一步一步,很是堅決,而媚色,便一直跟在身後…
墨傾城低頭前行,一時之間,只覺有些好笑。她其實挺惜命的…可這一刻,別說三思,就是四思五思她亦顧不得許多。她只知道,沒了她的裳裳,她日日思,夜夜思,不停思。所以,即便龍潭虎穴,她亦非闖不可…
因為墨傾城不曾回頭,所以並不曾見到那名為嫵兒的女子墨傾城漸行漸遠後微微歎了口氣,而後抬起頭,看著將自己摟在懷裡的蕭問天,歎息道
「蕭大哥,這樣做,對麼…」
卻見那男子溫柔一笑,摟在嫵兒腰間的手力度再度大了幾分,終是一臉寵溺的看著懷裡的女子勸慰道
「既是命,便由她去吧,你我只負責將這玉珮教至該教的人手中,至於以後的事情會如何,這都是命中注定的,瞧這女子,也並非是聽天由命的主…」
那女子聞言,似是還想說些什麼,終是垂下一雙漂亮的眼瞼,似是幾分澀然,似是幾分同情,而後喃喃道
「只那玉…」那女子的話並未說完,那股子柔柔軟軟的聲音,和著寂寥的夜色,當真如一首不曾唱完的歌一般,不知要綿延出一個什麼結果…
是的,那女子沒有告訴墨傾城…
那玉,確能起死回生,只代價…活過來的那人,會記得許多人,會記得許多事,卻獨獨,不記得深愛的那一個…而要記起的代價,便是——那人死了…
不知道,這算不算,人世間最大的悲哀…
墨傾城拿著那玉,於燈火闌珊間忽的就失去了逛街的興致,於是拉著媚色朝來時的路往客棧拐。
說起來,她挺不仗義的,把漣兒一個人扔客棧,偏偏漣兒還看不見…思及此,墨傾城腳下的步子又快了幾分…
墨傾城一路火急火燎,只上了樓,卻又偏偏輕手輕腳,理由很簡單——她怕吵醒漣兒…
秋末的風,夾著枯黃的葉子捲得簌簌作響,墨傾城就看著那些葉子打著旋兒一點一點自漣兒半掩半合的房門鑽進去,而後磨出沙沙的聲音,夾帶出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有些冷,有些沉,有些不至所味…
漣兒始終沒有吭聲,墨傾城亦沒有再向前,只站在樓梯的轉角處,聽見屋子響起沉靜的腳步聲…很慢,很清晰,似是在凌遲誰的心一般…
那一刻,月光還很清冽,墨傾城忽然就有些出神。其實,每個人,都有自己注定要走的路,注定要寫的結局。一如漣兒,那一場走失,便是命運轉輪的開始…
那麼她自己呢?是從什麼時候起?穿越時空,還是更早些,也許早到連她自己都說不清呢…
墨傾城低著頭,一時間笑得有些不知所味…卻於寂寥的夜色中,忽的響起漣兒帶著哭腔的祈求…
漣兒哭喊
「公子,我做…」而後是凳子撞得倒了一片的聲音,墨傾城甚至可以想像得到,那個曾經笑得一臉單純的少女,此刻自背後抱著那男子時,是怎樣的一番梨花帶雨,是怎樣的一半哭哭哀求,又是怎樣的一番卑微渺小…
可是,她的漣兒,她已然一無所知…
那男子聽得漣兒的話後,沉默半晌,想來應是轉了身,將漣兒擁入懷中,而後拿低啞的聲音,說著毫無情緒的話…
「漣兒,本座希望你明白,那寶圖於本座的重要性…」
漣兒沒有回答,卻只從屋子裡傳出斷斷續續的抽噎聲,而後,說著令墨傾城再也笑不出來的話…
「公子得了寶圖,可否放小姐一條生路…」
那男子似是猶豫一番,卻終是有些冷然的開口
「本座答應你,給她一個痛快…」
靜默…而後是良久的靜默…
墨傾城就在門外,此刻聽到這番對話,倒也對那男人沒什麼特別壞的看法,畢竟,若真是不擇手段,大可騙漣兒會放她一條生路,可這人沒有,雖還算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只這種利用完了卻還不看給糖吃的行徑,墨傾城實在覺得很無語…
那人走得很乾脆,甚至沒有回頭看漣兒一眼,只離開的時候,卻將那房門捲得來回輕搖,墨傾城有瞥見那人的衣角,華貴的墨紫色,若墨傾城猜得不錯,這男人平日裡十分寡言,不然,不可能隔著條走廊,墨傾城卻仍能感受到那人身上的清冷之氣…
只漣兒,愛上這般的男人,便注定,這一生,不得笑顏…
因為,偏愛墨紫色的悶騷男,永遠都把江山事業看得比兒女情長珍貴…而漣兒,你太單純,飛蛾撲火,終究只是自取滅亡…
墨傾城於牆邊靠了許久,直至覺得有些冷了,這才一股腦兒從地上爬起來,只一張面具下的笑顏,竟華麗的太過驚心…
漣兒,你的好,爺一樣,拿放大鏡照著還…
墨傾城粲然的笑著,而後一屁股坐在桌旁,看著漣兒顫顫巍巍的摸至桌旁為自己倒茶…若是平時,墨傾城一準兒搶過茶杯自己倒,只今日,墨傾城沒有,只安靜的坐在那兒,彷彿,參加一場華麗的宴會一般,沉靜如水,亦或是說,犯了懶病更貼切些…
有些遲緩的動作,微微發白的小臉兒,咬得讓人有些心疼的櫻唇,墨傾城只淡笑著看了那雙端著茶杯瑟瑟發抖的小手片刻…
而後伸手接過,幾乎是沒有猶豫的別過身子含笑著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