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傾城說話方式一向直接,那軟肋,是戳得又狠又準…
羽悠兒本還在為剛才上了這人道兒,暗自懊惱,不過是張一模一樣的臉,竟讓她對自己養了十幾年的暗衛都沒了信心…
想她為帝多年,何時這般失態過,明明已將這人的身份摸得一清二楚,只與這人對峙,總也像是被牽著鼻子走一般…
此刻,墨傾城出言羞辱,新仇舊恨,羽悠兒頓時怒火中燒,一張臉黑得有些猙獰,終是咬牙切齒道
「現在,朕便讓你從這世上消失…」
墨傾城聞言先是一愣,隨即笑得愈發嬌艷,隨即,一副萬分欠扁的模樣,一吐為快道
「這是不是就叫做魚死網破…」
人心,還真是個奇特的東西,得不到的,便毀了…羽悠兒見得不到藏寶圖,又唯恐那富可敵國的寶藏落入他人手中,這一刻,卻是已然起了殺意…
墨傾城其實挺惜命的,只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刻,竟是沒有絲毫害怕的知覺,那種感覺很強烈,很篤定——她不會死。一如,她一直覺得,鳳離殤並沒有死去一般…
這一刻,墨傾城看著羽悠兒,忽然就好像從那人身上看到某種極為可憐的情緒…她忽然就有些好奇,世上的人,是不是大抵都是如此…
光鮮亮麗的表象之下,總也免不了患得患失…
比如說,羽悠兒看似權傾天下,俯瞰眾生,只夜深人靜之時,卻也難以成眠…
再比如說,她看似身邊美男成群,逍遙自在,只這其中的滋味,又有誰說得清楚呢…
墨傾城若星子一般的瞳孔,此刻只染了清淺的笑意,眸中微微閃爍的流光,於夜色裡開出幾許瑩白,乍看之下,只覺幾分聖潔…
羽悠兒手中的軟劍很是精巧,此刻直指墨傾城面門的劍端,仍在上下晃動,墨傾城於耀眼的金屬光澤中,看到羽悠兒一派決然的模樣,不知道為何,忽然就十分平靜…
那雙祖母綠的瞳孔裡,映出的身影有些陌生,全然不似從前的自己…墨傾城看著,竟只覺得那人,彷彿在透過自己,看向另一個人一般…
墨傾城記得,她所看過的小說裡,女主一命嗚呼時,那出劍人的手法定是極快的,只長劍入體的那一段時間,定是漫長無比,因為那種煽情無比的畫面,總要發生在這種生死一線的剎那…
只墨傾城的遭遇,顯然沒那麼幸運…
羽悠兒的劍,幾乎是毫不猶豫的,以至於,即便門口傳來那一聲女子的驚呼,卻仍是沒有阻止住羽悠兒刺向墨傾城的長劍…充其量,只不過是抖了抖,失了準頭而已…
墨傾城還不想死,所以側身閃了閃,只羽悠兒的劍實在很快…
於是,當那一襲水墨畫般的女子撞門而入時,墨傾城只覺臉頰一熱,隨即,是火辣辣的疼…出於本能,墨傾城伸手摀住,只待展開手心時,卻只瞧見驚心的暗紅色潮濕…
那種知覺,若驚雷一般閃過墨傾城的腦海——她,毀容了…
羽悠兒於瞥見門口那抹身影時先是一愣,隨即沉下臉,冷聲道
「畫兒,誰許你私闖朕的寢宮…」
聞得羽悠兒的聲音,墨傾城這才收回思緒,二話不說將羽悠兒之前扯下的面具撿起,覆在此刻已然呲牙咧嘴的臉上,而後扭頭…
卻見那女子水墨畫一般的衣裙依然飄逸如仙,精美絕倫的臉上,是墨傾城並不陌生的溫潤,只這一刻,看著她的眼睛,灼熱得教墨傾城幾分窒息…
羽仟畫看了墨傾城片刻,終是扯出一抹笑容,只墨傾城怎麼看,都怎麼覺得那笑容很是苦澀…沒有給墨傾城深思的時間,卻見羽仟畫提起裙擺於羽悠兒面前直直跪下,而後一字一句道
「母皇,求你手下留情,兒臣甘願出嫁…」她太瞭解母皇,一旦決定的事,便再難有回轉的餘地,只今日,她定要一試…
墨傾城一聽,頓時一驚。原來,當日於擂台上妙曼生姿的女子,是羽國的公主。難怪她那時便有感覺,那女子舉手投足間,總有種異於平常女子的高貴與優雅,卻原來,是這般原因…只這一刻,不過是一面之緣,卻拿終身的幸福來交換她的這一場苟且偷生,當真值得麼…
原來,這便是莫不離要殺她的緣故。只那個少年,墨傾城思及此,竟忽然有些想笑,越來越複雜的糾葛,有些債,她要怎麼還呢?
羽悠兒幾分複雜的看了羽仟畫片刻,綠色的瞳孔中滑過一絲不忍,卻終是於掙扎過後一片冷清,而後頗為冷肅道
「你想好了?」
羽仟畫身子一震,低垂的眼瞼看不出情緒,只於下一秒柔聲道
「是…」很輕很輕的聲音,只墨傾城聽著,不知何故,竟有種說不出來的沉重感…
若背負,若那女子安靜面容下洶湧的無奈…
羽悠兒看了墨傾城一眼,又看了羽仟畫一眼,終是將手中的劍扔了,而後拂袖離去…
一時之間,偌大的房間內,只留下燭火安靜的搖曳,墨傾城終是於萬籟俱寂終憋出幾個字,只聲音,怎麼聽,怎麼覺得沙啞…
「為何這麼做…」墨傾城的表情有些頹然,微微低著頭,以至於。那些蜿蜒著自面具下流淌而出的鮮紅,映著燭光,有種難言的妖嬈,若血淚一般,凝出許多莫名的情緒…
羽仟畫淡淡一笑,如同當日站在擂台上一般,輕輕淺淺的,卻有種難以言喻的風情…墨傾城忽然就想起不離,那少年笑的時候,亦是這般。溫溫的,若永遠沒有情緒一般…
不想羽仟畫似是知道墨傾城心中所想一般,只將臉上的笑意放大幾分,而後一臉寵溺道
「你見過裊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