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天緩緩地立起身子來,看著四周黑沉沉的荒野空空蕩蕩,鬼魂之物盡皆被那鬼車鳥的九個鳥喙吸噬乾淨,似乎無一倖免。「糟糕!」他腦中突然一嗡,想起諦聽來。文天與諦聽相處這些時間,已經將他當作摯友、兄長,若是諦聽魂飛魄散……
他不敢想像,也不顧身上疼痛,便四處飛奔尋去。然而四野黑沉空蕩,哪有半個鬼影?
「雪兒!你在哪裡?雪兒!你在那?」
「你別裝死……別裝……魂飛魄散,給老子滾出來!!」
文天在嶙峋怪石上磕磕絆絆,不知找了多長時間,忽然聽到背後傳來一聲淒苦呻吟。他嚇了一跳,慌忙叫道:「死雪兒!你在哪?別給我裝神弄鬼的啊!」聲音中儘是焦急。
再仔細側耳一聽,只聽得陰風颯颯,哪有呻吟之聲?
一時間四野死寂。
文天正欲到別處尋找時,還未抬腳,就聽得耳邊一聲暴喝:「你爺爺的!小鬼你要踩到什麼時候!」
文天精神一振,循聲向腳下看去,卻見自己的雙腳已然踩在諦聽身上,向後跳開來。諦聽見天化這等緊張,不禁大笑起來。
天化這才醒悟,倒把自己嚇了一跳,他有些訕訕地說道:「我還以為你魂飛魄散了呢!你倒安安穩穩地躲在這裡。」
文天反擊道:「小鬼,我以為你被那畜牲吃去了呢!你倒命大,害本神獸擔心。」
諦聽不好意思地說道:「我暈死過去了。」
文天聽了這話,大笑不止,諦聽莫名其妙,問道:「小鬼,你瘋了?笑什麼?」
文天也不起身,笑道:「我還是第一次聽到,神獸也能暈死過去!」
「咦!那死夔牛那裡去了?我們和玄蛇、鬼車打鬥就是不見它。」
無非也見文天找到諦聽,也走了過來,文天見無非的顏色不好問道:「你還好嗎?」文天心中一酸,什麼也說不出,趕忙將他攙扶了起來。
兩人巍然站立在幽冥的荒野上,蒼涼的陰風呼嘯著吹來,撩動著兩人的鬢髮。
無非歎了一聲,說道:「九幽的天空總是這麼昏黑,風總是這麼陰冷。」
文天感覺有些冷,蜷縮了一下身子,臉上隱隱有幾分痛楚,咬了咬嘴唇,點點頭。
「就要到十八層地獄——通天之路了,你可有什麼掛念?」無非對文天問道。
文天身子一顫,無語默然。
無非見文天無語接著問道:「怎麼了?」
文天聲音哽咽,說道:「我放不下她。」
無非哀笑了一聲,歎道:「碧落黃泉,人鬼茫茫,總有癡情之人,明知辛苦,還要為情所困。」
文天抿了抿嘴唇,淡淡地笑了一下,說道:「我好想再見一下后土姐姐。」
煊夷呵呵一笑,有些愕然,竟然是祖巫后土。
文天望著九幽地獄那一望無際的黑暗,又發呆了許久。
這九幽地獄這般渺渺茫茫,昏昏暗暗。
文天想到如今有了陰陽玄蛇回人間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劉乾的殺身之仇早晚要報,只是不知,何時才能見到后土?若是自己就此死了倒也罷,后土沒有他護持,可能平平安安地活著?他想道,如今總不能一事不做,還是先找到通天之路再說,於是對無非說道:「老鬼,我們走吧!」說罷便向前走去。
無非匆忙跟上,說道:「想不到小鬼你也是個癡情的種。」
文天笑道:「天地萬物皆有情,你怎麼知道,單單就我是『癡情的種』?」
無非嘿嘿一笑,說道:「老夫生前閱人無數,死後這悠悠歲月,也是閱鬼無數,當然比你知道的多了。想那嗜殺妖魔,竟然有不少也忠貞於情。人為萬物靈長,偏偏不知珍惜,追求什麼名利虛妄之物,還有人妄想修行成仙,將情之一物視為束縛,當真愚蠢至極!」
文天點頭稱是,心中卻暗自慶幸,否則不是要罵起我來?」
無非放緩了腳步,問道:「你當真打算重回人間?」
文天斬釘截鐵地點了點頭,歎了一口氣,說道:「我在九幽地獄沉淪為孤魂野鬼,飄蕩如此漫長的時日,也從未想到要跟老天抗爭一下,也只是想到要重回塵世,報我殺身之仇,更何況我還有親人朋友。塵世之間,雖說紛紛擾擾,也比這九幽淒苦強上百倍,若能再墮一次塵網,也是幸福的。」
無非笑一下,說道:「死小鬼,你也教了我不少東西,嘿嘿!」
文天隨口問道:「什麼?」
無非朝文天擠了擠眼睛,說道:「你奶奶的胸。」
文天愣了一下,繼而狠狠給了無非一捶,兩人大笑起來。
無非揮揮手,說道:「誒,繁文縟節,老夫最不在意這個。你若是有意,你我今日便結拜了這兄弟。」
文天一怔,馬上笑道:「好啊,結拜兄弟,呵呵!」
無非笑道:「這九幽地獄暗無天日,咱倆就不必指天誓日了。」說罷,他拽了一把文天,兩個在這昏暗的九幽地獄跪了下來。
文天和無非相視一笑,煊夷信誓道:「老天在上,九幽在下,老貨無非今日與小鬼文天結為鬼兄弟,三生七世,永為兄弟!」
文天也信誓道:「宇宙洪荒,天地玄黃,黃泉之畔,通天路前,文天今日與無非結為兄弟,肝膽相照,我心為鑒。無論神仙人鬼,三生七世,永為兄弟!」
文天和無非信誓已罷,撫掌大笑,稱兄道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