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且看你今日如何破這生死之陣？！」有聲音從陣中的某個方向傳出，飄飄渺渺，「洛風，你傾盡全力費盡心思，終是守護不了她的……」
「那恐怕就讓你失望了。」洛風冷聲應道，眸中掠過今日的第一抹寒意。
突然有盔甲脫落的『梭梭』聲傳來，銀色盔甲軍中現出了大片墨色。基本上沒有任何緩和的時間，陣中兩軍分裂，短兵相接的碰撞聲連續傳出。
而洛風給了慕如辰一個安心的眼神後，便朝其中的某一個方向飛掠而去。如果慕如辰沒看錯的話，應該就是剛才聲音所傳出的方向，與此同時，慕如辰身邊有數十個黑衣人從天而降，也不知他們用了什麼手法，慕如辰只覺眼前一花，再一看，已遠遠的落在了陣外，只看得見眼前黑白交戰的激烈……
看了看對她並沒有惡意，護她左右的十二個黑衣人，看了看已經陷入混戰的『十里劍陣』，她立即明白了黑衣人的用意。
『十里劍陣』，至今無人能破，亦被世人稱為死陣，入陣者唯有毀滅！
寬袖一揮，慕如辰就要掠身重新入陣，卻被其中似領頭地黑衣人阻攔，「請慕姑娘安心等待，主子自會平安破陣。」黑衣人蒙了面巾，看不出是何人，但從他提到『主子』時眼神中露出的欽佩敬意，讓人不得不信三分。
慕如辰雖然擔憂洛風安危，但一想到她雖有一身不凡的武藝，但對奇門遁甲之類的陣法一點也不瞭解，破陣之法講究的就是技巧，稍有不慎，就可能觸動陣中死門，那時後果就不堪設想。
「需要我幫忙嗎？」熟悉而溫和的聲音將慕如辰從凝神靜氣的等待思緒裡拉回，護她左右的黑衣人雖未動手，卻也滿是戒備的看著來人。慕如辰回頭，卻是洛泉，神情平和安靜的看著她，如星般的墨眸中日的溫暖深情，被深沉的傷痛和無奈取代，藏也藏不住，她只怔了怔，沒有說話。
說對不起嗎？她好像沒有任何對不起他的地方，反倒是他，他的情意讓她幾次三番的陷入困境。
「倘若大哥坐在我如今這個位置上，你願意做他的皇后，留在皇宮嗎？」洛泉似乎沒有看她的怔愣，自顧自的發問。
「我願意。」這一次，慕如辰倒是答得毫不猶豫，她早就想過了，她雖然不喜歡皇宮那個太過華麗的牢籠，可若是為了他，她會留下的。
「我明白了。」低眸沉思一會，他抬頭望向不遠處的已經啟動的『十里劍陣』，起先格外清新的空氣裡已瀰漫了甜腥之氣，並且有越來越濃烈的趨勢，輕輕一歎，四個字說得無比凝澀，眸中有一種複雜的情緒遊走叫囂……
終於，他說，「『十里劍陣』是毀滅之陣，郁尚天將軍也只曾用過一次，那是不肯歸順我朝的一個部落，僅以兩千人佈局的『十里劍陣』就讓該部落四萬人全軍覆滅……這一戰雖勝了，可整個郁家軍卻受到這個部落最古老的血咒的詛咒，只要這支軍隊一天存在，就會有一種仇恨滋生在每一位士兵的血液裡，到了無法控制的時候只能以嗜血暴力來平息……四十年了，離那個部落消失已有四十年，郁家軍深埋心間的仇恨的種子已經復甦了，我們卻始終沒有找到破咒之法……要換得王朝永世的安寧，唯一的辦法就是毀滅郁家軍，亦或是找到破陣之法，要毀滅郁家軍何其困難，可要找到破咒之法，更是不可能。『十里劍陣』一旦啟動，就不會停下，若是敵弱我強，覆滅的便是敵軍，若是敵強我弱，便只有敵我共存亡。故此陣正是死陣，根本就不存在破陣之法……這些，難道大哥沒有告訴過你嗎？」
死陣，根本就不存在破陣之法？！慕如辰無比的震驚的望著洛泉，忘了言語，是這樣嗎？唯有毀滅，沒有例外嗎？
「可郁家軍也是難得的忠君之軍，絕對不會背叛其主帥，不會背叛郁家，但我手中還有另外一支在城門待命，我是他們的主帥，我可以用我的鮮血讓兩支郁家軍在『十里劍陣』裡相互毀滅。」洛泉說到這兒，突然笑了笑，眸光從陣中收回，再次落在慕如辰身上，又是一片淺淺深深的溫柔，「這是我最後一次幫你，護你了，既然你選擇了大哥，就讓我來成全你們，只你一定要記得記我一生。」
說完，明黃的衣袖拂起，華貴而冷寂，冷冷的寒光閃爍，差點灼傷了慕如辰的眼，而護她身邊的黑衣人只以為洛泉要殺她，閃身擋在她面前根本就無視了那一身龍袍向洛泉出招……
那一刻，只有慕如辰懂了洛泉的意思，他哪裡是要殺她，分明就是想以死換得另一半郁家軍入陣，永訣後患，成全她和洛風。
她已經欠了他的情，又如何能再要他的命？！
慕如辰慌亂中點了其中幾人的穴道，閃身至洛泉身前，顧不得思考，急急的徒手握住了洛泉已經揮出刺向他心臟的劍尖。
觸目的鮮血順著劍端一滴滴的滴落，融入地下的泥土，隱沒了痕跡……
「為什麼要這麼做？」洛泉手中的劍猛然頓住，卻問得小心翼翼。
「你不必要死，我信洛風，他說他會破陣，平安歸來，我就信他不會有事。」慕如辰沒有發現，她的聲音裡也有了一絲顫抖，如今，已經由不得她信與不信，她必須得信。但是洛泉，是不能死的，王朝還需要一位治國君王。他雖然殺害了依若姐姐，刻意的謀劃和無心的傷害，緣由已經不重要了，他有這番心意，她原諒他了……
「難得一見啊，這邊的戲碼可是要比陣中還精彩百倍。」涼訕的笑言傳來，夾雜了惋惜之意，「可惜呀，可惜，陣中之人卻無法親眼目睹。」
不遠處，淳於鑒依舊微微含笑，可那微笑是在把握得不夠火候，越是微笑越是冷漠，效果很是適得其反。他的身後約摸有一百來名黑衣人，可那黑衣的裝扮又明顯與陣中加入戰事的和護在她身邊的十幾人不一樣，偏偏又是那樣的熟悉。
「你今日這般佈局，究竟是為什麼？」慕如辰握劍的手依舊沒有撤回，只開門見山的問。
「這些人想必樓主不認識也知道吧。」淳於鑒瞥了眼那些黑衣人，眼中是犀利的淡漠，「我來只是想在他們動手前告訴你，讓你明白，造成今日局面，給了我『十里劍陣』陣局布法，要你命的人究竟是誰。而你和冷冽始終掌握不了的那一部分玄冥力量究竟在誰手裡。」
很有技巧性的停頓，可就是沒有人原意配合，淳於鑒輕歎一聲，：「哎！說來可惜，那就是於你有養育之恩的父親——慕嚴。真不知你們父女之間有什麼恩怨，要反目成仇，居然差點把整個天下鬧翻……今日這一戰，我們也是各取所需，他要的是你命喪黃泉，而我，要的是另一個人的性命。」怕慕如辰與洛泉不理解似地，又朝啟動的劍陣方向看去示意。
慕如辰握劍的手不由自主的緊了幾分，世上的好多事情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又是另一回事，她並非慕如辰，沒有承受慕嚴的養育之恩，可親耳聽到，親眼看到仍是覺得心澀……十幾年的父女之情，最終還是敵不過心中深埋的恨意……
「淳於鑒，你若敢傷她一分一毫，朕不會放過你，也不會放過郁家的。」洛泉唇瓣彎起的嘲諷弧度驀然消失，握住劍的手不敢動分毫，只那血如極美的彼岸之花，令他心驚。
淳於鑒『呵呵』笑了兩聲，折扇收攏退開去，「皇上，你我所做這一切的目的都不過是為了自己所愛之人而已，若早得你們成全，我便也……」
餘下的話沒有說完，百十來名黑衣人已拔劍而起，急速的朝慕如辰攻來，她身旁的幾個護衛穴道被同伴解開，見狀飛身阻擋，以劍相迎，一時間漫天的殺氣就那麼瀰漫開來……
洛風安排保護她的人自然是一等一的頂級高手，可敵手是玄樓冥宮的死士，又是以一敵十，絕對佔不了上風，怕是能纏住一時便是一時。
數十招過後，十二人中已有半數不同程度的受了傷，卻是強自撐著纏住所有的劍勢不讓其近慕如辰的身。而冥宮死士的劍勢卻是越來越凌厲，招招直擊要害……
「今日，能多一個人活著從這裡出去總是好的。」匆匆的對洛泉說了這麼一句話，慕如辰顧不得右手中的劍傷，左手翻轉，自本就因迷香的緣故還未恢復功力的洛泉手中一把奪過劍。
白色的劍光在空中綻放，輕盈的素色身影便快速在一團黑影中穿梭，出手如電，沒有猶豫，這是她記憶裡第一次握劍殺人。人總是有私心的，在這命懸一線的生死關頭，她也不例外，她這一刻只知道，一定要活著，等洛風回來。
他們從相識到現在，不過一年時間，而其中有半年是在淡然無所謂中相處，等到他們發現彼此入心時，已是敵手，他失憶，她忘卻，一番風雨過後，他們彼此相守不過一個月。
可是，這一生不短，這一個月的相處又怎麼能夠！
就在剛才，她還當著天下人的面承諾過他，她要伴他百世滄桑，攜手天涯。
她怎麼可以這麼快就反悔呢。
她愛他，愛得義無反顧，又怎能忍心讓他失望。
他說，來生太飄渺，他等不及。那麼，她又何嘗能等到來生再相聚。
如果今日要想活著就得殺人，她為他，也值了。
……
「如辰姐姐，救我！」恍然間，慕如辰只聽得有人在喚她，那聲音極為熟悉，下意識的朝黑影外一望，正對上了淳於鑒笑得有點詭異的容顏，朝那發聲處看去，卻是蘇靈兒，正被兩個黑衣人以刀挾持，滿臉晶瑩的淚珠閃爍……
沒有多想，手中的劍勢攜帶內力生生震開了擋在她面前的幾個冥宮死士，透出黑影重圍，劍勢流轉，直直的擊向挾持了蘇靈兒的兩人。
不遠處的陣中，突然冒出一股沖天血光，一抹白影翩若驚鴻般飛躍而出，黑色的墨發在空中飛舞輕揚，與揚起的白衣肆意糾結，即使隔得遠了，也能聽得到袍子在風裡翻飛的獵獵之聲，夕陽溫和的照在那個少年的身上，淺淺的在他週身渡上上了一層金色光暈，宛如神明……
只象徵毀滅的人間修羅陣法——『十里劍陣』已然破了……
原本該王朝子民萬民同慶的場面卻沒有人歡呼，只有……死一般的靜寂……
當慕如辰毫無防備的飛身將手中的劍凌厲的刺向敵人要害的剎那，同時出手的還有三人。
被挾持的蘇靈兒手腕輕轉，一柄薄如蟬翼的匕首便直直飛出迎面擊向她胸前，淳於鑒手中的折扇攜帶內力擲出，從左側方襲向她，而遠處的城牆上，一柄羽箭以破風雷霆之速呼嘯而至，目標還是她……
這樣的速度，這樣的方位，這樣的突然，要全數避過幾乎不可能……
鮮紅的血濺射開來，鋪天蓋地，浸透了慕如辰的素色衣裳，她的身影隨著一股力道的牽扯輕輕倒下。
「辰兒！」
「不！」
洛風、洛泉和淳於鑒同時驚呼出來，這一聲出自不同人口中的呼喚是那麼震驚與不信，是那麼的激烈與驚懼，均夾著一絲深沉的、無法掩飾的、彷彿是撕裂一個人的心肺一般的劇痛，也刺痛了在場每一個人的心，久久迴旋在附近的山巒間，不曾消逝……
洛風的身影如疾風、閃電般，飛掠而至，上前輕輕地扶起慕如辰，不由鬆了一口氣，她沒有受傷，受傷的是在那一刻突然出現替她襠下所有致命一擊的霓裳身影，那是沐離離……
與此同時，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閃現，一掌擊向淳於鑒，淳於鑒卻是不閃不避生生受了那一掌，任嘴角溢出絲絲鮮血，臉色慘白的死死的盯住眼前倒地的五彩霓裳，那是他一生的追求，一生的所愛……如今……如今……看著她心臟處插著自己飛擲出的折扇，那裡還有溫熱的血噴湧而出，轉瞬便成黑色……
這傷，這毒有多重，他心中自有衡量……
那麼，這一切，這一切，還有何意義……
踉蹌著走過去，傾身抱住倒地已成血人的身影，顫抖著說不出話來。
沐離離此刻已經沒了掙扎的力氣嗎，半靠在他的懷裡。只是看著未曾受傷的慕如辰輕輕的笑，竟是如此的釋然，「我自瑞挪墜崖後，便一直生活在仇恨裡，你出現後，我才陡然發現隨著時間的推移，我所愛的人早已變了，我將所有的報復和恨意轉到了你身上……我這一生做了太多的錯事，為了能讓你消失，我利用了淳於鑒對我的感情和洛泉對你的愛慕之心，讓洛泉誤殺了你的親人，將蘇家的滅門慘案嫁禍於救你的玄冥，只為了能增加你與洛風相互間的恨意……可我千算萬算，卻始終算漏了三件事，我算漏了玄冥的力量，算漏了淳於鑒對我的感情，更是算漏了洛風待你之心……你說，愛了，放在了心間，必是侵入了心髓，便不想再放下，也不能再放下；你說，認定了就去追隨，不要放棄，只是不要背了自己的真心就好……這些，我都記得，只是等我懂得時，已經晚了，無法再放手……我想，若是早些與你相識，我們一定能成為朋友的……」
慕如辰靜靜地看著沐離離，不管她為何救她，但無論如何她是幫她和洛風守住了曾經的約定，往事如雲煙散，她對她是感激的，輕輕地搖了搖頭，「若所發生的一切都錯了，但，愛情沒有罪，也沒有錯……」
「可我此番救你卻是有私心的，我希望用我的死……換來郁家的原諒，能換來我妹妹幸福。還有，還有……他既然從來不肯……對我……對我用心，我便要他記我一生，為這愛……我此生無悔……」沐離離的眼中含了淚，唇畔含了笑，輕輕緩緩眸光看著洛風，「況且，我要他幸福，你若……死了，他會傷心的。你知道嗎？他，他從來沒有這麼看過我。」
慕如辰順著她的目光轉眸看向緊緊將她攬入環住的洛風，他眸中的驚喜還未還得及退去，看她的眼神卻是溫情繾綣，慕如辰突然有了想哭的衝動，眼淚也當真就那麼無聲的自眼角滑落，無聲……
沐離離笑看著洛風替慕如辰輕輕拂去眼角的淚，艱難的轉頭對著癡望著她的淳於鑒微微一笑，似用盡了一生最後的力氣。「若有來生，我一定…一定會…好好珍惜你的…感情……」
然後，抬眸看了眼藍天，最後映入她眼中的是西邊那抹如血殘陽，彷彿照進了世間滄桑，輕閉上眼，拂去對個世界的無限留戀，最後呢喃了一句，「如今終是可以不用恨了。」
微微顫動的睫毛黯然垂下，靜止，淳於鑒懷中的女子已沉沉睡去，從此，不會再有煩惱，不會再有情殤，不會再有恩仇，也不用再醒來……
這個恨了一生，愛了一生的女子，短暫的人生裡不過唯愛而已，為為愛癡等，為愛癡狂，令她失了自我，一世因愛而很，又因很而愛，如此種種，她也不過是一個渴望得到心愛之人垂簾的不足雙十的女子，只她這一生，情感上所走的路太過坎坷罷了。她又究竟是懷著怎樣絕望的心境放下心中所戀，以死來成全他人的姻緣璧合，讓自己心愛之人記住這個恩情一生，亦或者以她的聰明，從一開始就預知了一切，是抱定了必死的決心來此的……
但不管怎麼樣，一切都可以結束了。
所有的愛與恨，隨著她的消逝而消失了。
淳於鑒看著他懷中黯然垂下眼眸已然沉睡著的女子，他那雙幽黑暗邃的眼眸深處，有晦暗的絕望、痛楚、自責……種種複雜情緒遊走叫囂，最後慢慢的沉澱為猶如天地坍塌過後的空茫，而他的唇邊，卻自始至終，都帶著一抹自嘲的弧度，彷彿痛得越深，笑得也就越厲害，痛到了極致，那笑意，便也凝到了絕處……那滿頭的墨發盡然在頃刻間自髮根處一寸寸成雪，直至化成滿頭銀髮才終止……
那一刻，所有的爭奪，所有因愛恨情仇引起的紛亂，沒有人去理會了，也沒再有人去追究了，都只靜靜地看著發生的這一切……
那是一種怎樣的情殤，才至於在頃刻間白了滿頭青絲？！這份愛究竟有多深？！又有誰能來解答，若他所做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場關於情感的交易，那到頭來，該笑的是世人，還是愛情？！
慕如辰靜靜望著已經來到這裡的蘇家兩姐妹，她們眸中的恨意，忽然之間，全都消失了。而世上，還能有什麼懲罰比這還殘酷呢，他活著卻比死還要難受，他要承擔無盡的懊悔和煎熬，他的心由愛主宰者，卻在用恨行事，因此才親手殺死了自己最心愛的女子，當一切仇恨消失時，他的人生也形同結束了。
靈兒說過一定要報仇，一定要懲罰殺害她大哥的兇手，一定要讓滅門蘇家的人不得好死，可真正的主謀就在她眼前時，這個原本就純真善良的小姑娘卻是哭了，低低的呢喃，「我不報仇了，我不恨你們了，你們，你們都要好好地活著……」而她身旁那個有如紅蓮初綻的天人般的少年輕柔的攬她入懷……
是啊，在所有的這一切結束後，都還活著，都還能幸福的彼此相守，就比什麼都好。
蘇景兒看著自己的妹妹淺淺的笑了，是要，活著的人都還好好的活著，要那恩怨有何用？只能圖添煩惱罷了。
最後，慕如辰的目光落在先前被劫持的『蘇景兒』身上，她已愴然跪在地上，茫茫然的不知目光所落何處，身體微微的顫抖，輕輕地走過去，扶起她，一如記憶裡的多年前，「香蘭，你若是還願意留在王朝，便讓皇上帶你進宮吧。」
「小姐，你……」她總算回神，惶恐地望著慕如辰，小姐是何時知道她還活著的？
「要是想留下，便留下吧。」慕如辰沒有讓她把話問出口，只是緩緩的笑道。其實，她早就知道離開王都後，跟在她身邊的『小玉』就是香蘭，曾經，小玉為了救她而被冷冽傷了左手，自此落下病根左手便使不得力氣，但是這些，只有她和小玉知道罷了，後來，本要替她找冷清揚根治的，可她人，卻已不在了……
遠遠地，有馬蹄的坍塌聲傳來，還伴隨著來人一路的宣告，「太上皇有旨……」
慕如辰看著宣旨之人越來越近的身影，唇角微微勾起，這旨意來的還真是快！不早不晚，等一切都發生時剛好到！
無論旨意如何，可這一切都與他們沒有任何干係了。
回首與洛風相視而笑，翻身上馬，兩人共乘一騎，往雪域所在的西面馳騁而去，自此海角天涯。
「辰兒……」背後傳來洛泉的高聲叫喊，久久迴旋於上空。
慕如辰不加理會，只淺淺的輕靠在洛風懷中，聽著耳邊的風呼嘯，看著藏青色的山脈，透藍的蒼穹急速倒退……在古木王朝，她留下了太多的痕跡，快樂的，痛苦的，悲傷的，幸福的。雖然失去很多，可也得到很多。
王都，這一次，真的永別了。
她不會再回來。
舊的，她留在這裡，新的，她與洛風會重新開創。
夕陽西下，彩霞如織；萬里芳菲，香氣醉人。
在遠離王都數十里外的小道上， 一騎雪白的千里良駒兩人共騎，均是素衣如雪，卻是自在逍遙。
「從此，你我只能亡命天涯了。」洛風輕輕環住身前的慕如辰，下顎輕靠在她肩頸處，好似歎息般輕笑道，聲音低沉而帶著一種醉人的溫柔。
「那又如何？」慕如辰偏頭看他，笑得風輕雲淡。
「我的命是你救的，自此以後，你當再沒有捨棄的理由，也不再有獨自的承擔與等待。」洛風黑眸黑幽幽的看著她，心間只是喜悅，這般隨意淡然才是真正的她，終於，他還來得及找回原本的她，以後的人生有她相伴，他亦相安知足了。
「那是我此生傾心所求，為何要捨？為何要等？」慕如辰笑得一臉燦爛，坦誠而言。
「一生太短，辰兒，不夠的。」握著她的手加緊了力道，洛風極其認真的慎重道，「不如，你許我生生世世，我承你一諾永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