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天牢,慕如辰屏退左右,隻身漫步在樓台閣榭間,依舊存了幾分愜意,看起來心情似乎很不錯,無比悠然地欣賞起這宮內景致,春天還未到,嚴寒未退,一草一木構成的自然之境,雖談不上鳥語花香,卻已是一片生機盎然,靜看此情此情,遙憶諸般往事,心境也愈發清明,倒也真不錯。
可惜,總有人不懂維護,這份清寧持續了不過幾盞茶功夫而已。
「冷樓主,能再次在王都得以相見,公子羽榮幸至極。」謙和有禮的招呼聲傳來時,慕如辰正自欣賞著百花叢間還未曾凋謝的一枝獨秀,聞聲不由自主的輕皺了一下眉,心裡是稍稍有些不悅的,視線依然焦聚在她面前那株因花期較晚而成就獨秀的臘梅上,頭也不抬的應道,「哦,按理說,我此番來王都,應該早在你公子羽預料之中才是,這般驚訝卻是為何?」
淳於鑒如今已是御史中丞,在這風口浪尖上,親自出使西域接王朝流落民間的洛月公主回宮,他的用意慕如辰一時也難以猜測,淳於鑒一向沉得住氣,會這麼快來見她雖出乎了她的意料,但無疑也透漏給了她一些信息,至少有某些事情已擾亂了他的心神,令他失了沉穩。看來,她和洛風所有的反擊佈局倒也進行得十分順利。短短數秒之間,慕如辰已權衡了利弊,藏於心的擔憂不自主的少了幾分。
「公主,這位就是王朝未來的皇后娘娘,你的皇嫂。」淳於鑒望了眼漫不經心立於臘梅叢間的白色身影,手中折扇輕展,只管淡淡開口。
類似介紹提醒的聲音不大不小,與之相隔丈許遠的慕如辰剛夠聽清楚,公主?難道雲裳真的回宮了?
下意識的回頭,遁聲而望,不遠處,淳於鑒一襲白衣淡笑而立,笑容隱逸,一貫的溫文爾雅,只那笑意太淺,暖不了人心,只能讓人覺察到更濃郁的冷意,而他身旁那個身著紫色衣裳如夜般美麗的少女赫然是月雲裳。
在她回頭的瞬間,幾乎同時,月雲裳也確定了面前之人是慕如辰,眸中閃過極度的不置信,語氣裡是不加掩飾的疑問,「如辰,怎麼會是你?」
「近來過得可好?」慕如辰輕輕一笑,問得隨意而真誠。月雲裳的身份,她早就知曉,已不再詫異,只是覺得她突然回宮來有些奇怪罷了。
「在西域,有瑞挪擔著,倒也安然。」月雲裳笑著走進慕如辰,眸中有失落一掃而過,不過爾爾,又擔憂的看著慕如辰,「如辰,先前聽聞你……」
「那些傳聞舊事你也信?」慕如辰莞爾一笑,輕聲反問,打斷她欲說出口的話,對於那些荒謬的傳言她著實不想此時再聽一回。
「傳聞是不可信,可於冷樓主而言恐怕就得另當別論。」月雲裳還來不及點頭,淳於鑒倒訕笑著先開了口,「 世人皆言圖蘭慕家與武林冷家實為一體,一個是名滿天下的書香門第,一個是稱雄武林的至尊之家……嘖嘖……說出來,這簡直就是神與魔的區別,任誰也不會相信,可偏偏還就真是那麼一回事。在下倒想親自問冷樓主一聲,玄樓掌控天下經濟,冥宮專與各國朝廷為敵,以至於連王朝母儀天下的位置也要握於掌心,玄冥究竟意欲何為?」
那笑怎麼看都有點灼人眼眸,涼入心扉,若是定力不夠,這冰火兩重天的境地很難讓人淡定自若。
「淳於大哥,你……」話題突然從簡單的噓寒問暖轉移到了天下蒼生,而且這透漏的信息又正義到令人膽寒的地步,想不引人深思都難,月雲裳平素的清冷淡定滿是詫異,可看看淡定自若淺笑幽然的慕如辰,又望望笑得一臉莫測高深的淳於鑒,硬生生嚥下了心中疑問。她從小就知道自己是流落民間的公主,也經歷了幾番生死才得以生存下來,直到幾年前被自己的大哥尋到,才回到風月樓受到很好的保護,這番話的份量有多重她明白……
「以文韜武略聞名天下的公子羽果然不同凡響,不僅對江湖朝堂之事瞭若指掌玩轉於手心,就連玄冥還來不及確定的未來動向都能明察秋毫,洞察得一清二楚,實在難得。」慕如辰雲淡風輕的笑笑,似譏似諷,目中浮起了一絲冷意,「只不過如若這所有的掌控要以淳於家和郁家的消失來換,代價未免會太大,想必淳於公子即便是放不下心中的執念,應該也不會樂見這般得來的成果吧?」
慕如辰未曾想淳於鑒所知道的一切遠比她想像的還要多,只是他在當著未理世事的王朝公主說出這番話時,更多的怕是試探她如今是否還能與玄冥取得聯繫吧。那好,她也就很大方的成全他,毫不吝嗇的暗示他,她依然能。
「你的自信倒是沒有減少分毫。」淳於鑒手中折扇收攏,輕輕搖了搖頭,笑得淺然儒雅,「可惜,這世上總有你難以預料的事情。慕姑娘,公子羽今日能見著姑娘,只想告訴姑娘一聲,這皇宮終究不比普通人家,並非來去自由之所,皇家旨意也不比平常誓言,能更改無度。」
「如辰,你當真不顧及大哥生死,要做二哥的皇后嗎?」一時被忽略在旁的月雲裳突然問出聲來,清清淺淺的聲音裡不自覺地帶了一絲顫抖。
「雲裳,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自然沒有漏看淳於鑒的好整以暇,慕如辰回得理所當然,也回得意味深長,「有些爭取不會有意義,淳於公子,你說是吧?」
淳於鑒亦是笑得高深莫測,「你都不在意,我們旁觀者自然沒有橫加干涉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