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遲了,他們已經出城。至於我的身世,皇上如今也是最清楚不過了。」這拐彎抹角的套話實在不是慕如辰所喜好的,很乾脆的落下一子,簡潔說明,承認了自己的行徑。這皇宮再怎麼說到底是皇上的地盤,身邊也到處是為皇上效忠的人,送兩個大活人出宮縱使再隱秘也不可能做到悄無聲息,沒有受到阻止,並不是說明皇上昏庸無知,而是一種刻意的成全罷了。何況如今這時辰,沒有特殊的消息床來,他們應該順利出了京都城。
「哦,青巒會同意離開?」明顯不過的質疑,倒不是對慕如辰決定的懷疑,而是龍翼太瞭解跟在自己身邊看著長大的異常優秀的兒子,這種時候絕對不會棄之不顧他人。
「嗯。」慕如辰點了點頭,神情沒有絲毫變化,「採取了點非常手段。」
「你就真的不肯叫我一聲父皇?」這樣的坦然讓龍翼久經滄桑的面龐上閃過一絲無奈的笑,眸中少了絲帝王專屬的凌厲,多了份慈父的和藹。他這個從小被軟禁在深閨中長大的女兒,連他也看不懂。
慕如辰輕撥茶盞的手明顯一窒,沒錯,原本是該這麼稱呼的……
第二天來臨的時候,慕如辰沒想到所有的事情解決起來比想像中簡單多了。龍翼並沒有公開所有的真相,而是對外宣稱,皇后當年誕下的其實是一對龍鳳胎,同一天臨盆的慕夫人因為難產而未能保住胎兒,因皇后與慕夫人姐妹情深,為寬慰人心,皇后才做出送出公主的下策;至於對皇后身份的質疑,純屬無稽之談,有雪域至尊之寶雪心為證。
然而,慕如辰心中的不安卻是有增無減,都說女人是直覺動物,她的感覺一向是很準的,她總覺得,這朝野上下的平靜背後絕對會是另一番驚濤駭浪。這種感覺一直延續到第三日她披上公主服走上大殿時也未曾消失……
圖蘭朝臣議事的大殿上,寂靜無聲,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望向了徐徐踏入殿中的少女,一身華美的公主正裝,一臉風輕雲淡的舒然淺笑,沉靜似水,如蓮,清爽不俗,談不上絕美的容顏給人一種豁然開朗之感,生生叫人難以移開眼去,明明是那般羸弱的身軀,那般清冷的淺笑,卻又似有一股難以言說力量從她的身體裡散發出來,震撼人心……
這便是圖蘭被人遺忘了十七年的五公主青鸞,今日這場圖蘭有史以來最盛大的慶典就是為她而舉行,終於,這些臣子們在看到來人後突然間有些明白了皇上的用心。當然,其中也包括幾個月前在御花園見過慕如辰的一些大臣。
慕如辰緩緩地走在大殿中央,自動忽視掉了所有注視的目光,精心裝扮的大殿,張燈結綵,滿室繁華,滿眼的艷紅讓她不由自主的憶起了她與洛風的婚禮,雖然那只是一場有目的性的聯姻,一場利益攸關的政治交易,每個人都心知肚明。可是,素來理智的她卻也陷了進去,義無反顧,那個少年的神秘,頑劣,任性,溫柔,不羈,和偶爾的孩子氣無不牽動著她的心,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一直很清醒的看著自己沉淪,萬劫不復……他的俊朗容顏,他的身影,他的好,在他們分離的這些日子裡,無時無刻不出現在她的腦海中,久久不曾散去……
如今,在她決定走上這上大殿時,一切就真的結束了,那些恨,那些愛,終是敵不過這至高無上的皇權,成為了歲月裡留下的揮之不去掩蓋不了的縷縷痕跡。
想到這,慕如辰抬眸環視了下整個大殿,前日還在罷朝反對他們君王的臣子們今日都言笑晏晏的站在了這裡,君臣之間儼然無間隙,享受著身為朝堂忠臣的榮耀。
驀然間,在離她不到兩米遠的距離,一抹靛青身影赫然印入了眼簾,正是瑞挪。眸若星辰,溫情脈脈,英挺依舊,那是她生命中最初的眷念,即便是在萬千人群中她也能輕易找到他。那一世,他懂她,她喜歡他,他們相伴相隨彼此依戀成習慣,時光交錯間,他們又相守相離,那份依戀早已深埋在了心底隨風淡去,此時再見,她心中沒有了任何糾纏,頷首致意,淡然平和。
只是此時他的眉宇間滿是倦態,想來是這幾日車馬勞動忙於趕路所致吧,瑞挪怔了怔掩去眸中心痛亦是回以一笑。
最後,她的目光躍過皇后,鎖定在了於高高的龍椅上身著龍袍威嚴而坐的帝王身上,那是她的生身父親,她要稱作父皇的人。前日,就是他給了她選擇,要麼,讓玄冥投誠圖蘭皇室,為朝廷所用;要麼,她接受今日的公主昭告慶典,達成依若姐姐的囑托,嫁冷冽為妻。否則,為了圖蘭天下百姓的安康,要平息此亂唯有將逝者推出,將生者繩法……
以玄冥在江湖的地位,誰不覬覦?但玄冥有玄冥的規矩,寧可與天下當朝著為敵,亦不可與朝廷皇室為盟。何況,這是冷家幾代的心血,慕如辰自然不會讓玄冥為自己破了這規矩,而毀了玄冥。已是身在皇宮,難道她還有別的選擇?就算有,以她現在的狀況,留下或者離去還有什麼區別?她在乎的人已經忘了她,關心她的人已逝去,那就不再徒添煩惱了。
所以,她答應了龍翼,選擇後者。
帝王果然是天底下最不負責任的父親!
一步一步,走向大殿中央置於皇上右側的空座,原本那是皇太子陪同皇上議政的座位,今日龍翼這般安排已是莫大的虛榮罷,越接近那個座位,慕如辰的腳步就邁得越吃力,到了最後竟似有千金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