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面前緊緊相擁的兩姐妹,雖然孤苦、沉重,可至少還能有相依為命的伴隨,慕如辰突然間覺得好孤單。她有朋友,如景;她有知己,如天雪;她有家人,卻是不能認……那份風輕雲淡的笑顏後的無可奈何,她慕如辰又能如何解得了?!所以,一直,她都微笑。面對改變不變的事實,與其讓別人為自己擔心難過,不如獨自一人承擔。
「姐姐,姐姐……」很快,蘇靈兒就低聲的呢喃,換回了十幾年來用的稱呼。蘇家被滅後,蘇靈兒在人前就只有璟愫這個哥哥,早已習慣在無人之處喚自己的姐姐為姐姐。
喚得慕如辰心中隱隱的痛,上天真的很殘忍,這麼普通尋常的相依相偎,在這兩姐妹之間,不等歲月過遷,就已成奢侈,那樣沉重的承擔,壓得每個人都喘不過氣來……
一刻鐘不到,喃喃的輕聲低喚已消失,蘇靈兒在她姐姐的懷中沉沉睡去。
「景,先帶靈兒去休息吧,別著涼。你不在的日子,她很累。」慕如辰輕聲提醒著怔怔地帶著歉意的瞧著蘇靈兒的蘇景兒。
蘇景兒出去的這段日子,蘇靈兒雖是見人就笑得燦爛如花,可是,每當夜深無人時,隔著牆,慕如辰總能聽到蘇靈兒壓抑的輕微的哭泣聲,每每安慰她,聽到的是她對蘇景兒安危的擔憂。這個不足二八年華的女孩經歷了那麼多事後已經長大了……
蘇景兒點了點頭,憐愛地抱起自己的妹妹,起身朝房中走去,卻在走到門口時,突然想到了什麼,遽然頓住,回首略顯沉重地看嚮慕如辰,輕聲道,「辰,淳於家已有所行動,在想方設法與玄樓合作,你當要小心。」
平穩而快速前進的馬車內,一個身著淡藍衣裳的女子靜靜地靠在馬車左側看似很舒適的軟墊上,如墨的髮絲僅用一隻紫玉蝴蝶簪輕攏,柔順的自肩頭垂至腰間,微低著頭,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她生命裡瀰漫的那種悲傷侵染了整片的空間,手中拿著一管質地絕好、晶瑩剔透的玉簫,如果仔細的話,會發現在玉簫接近頂端的地方刻著一個小小的清晰地『風』字,她安靜的盯著它已經足足兩個時辰了,偶會有淡淡的笑容浮現在她的唇畔,時而快樂,時而憂傷,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麼,抑或在做什麼艱難的抉擇……
安靜得彷彿她從來就沒有存在過……
以同樣的姿勢坐在她對面的是一風神俊朗的青衣少年,完美的五官無可挑剔,他的目光一路跟隨者他對面的慕如辰,那清遠的眼神中透出的擔憂與哀傷怎麼也掩飾不了,他知道既然慕如辰已經做出了出席這場商會的決定,那麼就必定有她的道理。可是,萬一要是那個人出現怎麼辦?他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幾次想要喚回慕如辰的失神,最終還是忍住了。世間很大,獨獨給他們生存的空間太小了,那一天遲早會來的,如果見面能了卻一段誤會,那就更好;如果不能,也就少了一種羈絆,時間將是最好的靈藥。
「景,這條路並不好走。」好久好久以後,慕如辰伸手掀開車簾,任由簾外寒刺骨的獵獵西風侵入空間並不是很大的馬車內,卻更旺了爐中的火,冬日裡的陽光淺淺的透射進來,沒有溫暖卻是無比的舒服。她抬眸看向蘇景兒,輕問出聲。
如果不是為了不讓這場爭端蔓延到靈蝶谷,以防打擾爹爹的寧靜,她也不想捲進這一場江湖朝廷的爭端裡,從來,慕如辰都只想安安靜靜地過她想要的自由生活,不管這諸多的世俗紛爭,可世事連卻由不得忍不下她小小的願望,一次又一次的將她推向風口浪尖。如今的她已不會將自己的命運交由別人來掌控,要盡一份自己的力量來保護她想要保護的人……
「我已做好了準備。」慕如辰帶著淡淡憂傷的輕問,讓蘇景兒有些惆悵,斂下心神,就只剩下堅毅和倔強,「即便不能全身而退,蘇家被滅的一百幾十號人也需要一個公道,不能不明不白的冤死,我也沒有理由逃避。」
「這一戰,我們沒有明確的敵人,也沒有明確的朋友,更沒有明確的國界,甚至我們無法判斷幕後主謀的最終目的是什麼?江湖?朝廷?亦或是整個天下?」慕如辰望向簾外的冬景,只甚蕭條,淡淡的歎道,「就我們之前的瞭解,想要擾亂古木王朝朝綱的是淳於鑒沒錯,那是他與洛家結下的宿怨,可縱使他淳於鑒再聰明,再狠厲,為達目的不折手段,可他沒有理由去與天下江湖、富甲商賈為敵,淳於家更不可能有這個實力去攪亂那麼大一個局。這種自掘墳墓的事,他不會做。」
「所以,他也可能只是別人的棋子,為達目的各取所需罷了。」蘇景兒輕閉上眼,再睜開時,已是滿目的清明與堅定,當決定扛下蘇家的責任時,她已沒有選擇。一路的艱辛除了承擔還是只有承擔。
慕如辰輕輕點頭,拿過早已置於身旁的用上等的狐毛製成的大氅,隨意的披在身上來抵禦寒風。這是上馬車前,冷冽默不作聲的放到她手中的,沒想到還真派上了用場。只是這珍貴異常的白狐大氅又真能溫暖她已冷卻的心麼?
慕如辰不再言語,抬眼看了看天上的雲依舊輕盈飄逸,自由自在,大片大片的宛如一朵朵潔白的花蕾,映襯著湖藍的天,自有一番意境,復又欣賞起簾外大地上急弛而退的風景,快速得無法流連,見到的只是模模糊糊的影子,如果不是時間的需要,她倒想慢慢的停下來看個究竟,看這世間究竟怎麼個千變萬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