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痛呼一聲,邪素一個踉蹌,單腳跪倒在地,左手摀住傷口,血簌簌地流下來,幾乎匯成一條小溪。
凶狠的族長也不善罷甘休,直接一刀過去接著砍下去。
「不要……」曌汋想都來不及想,便爬過去,擋在邪素面前,那一刀,狠狠地劃過她的背,衣服被撕裂,同時撕裂的,還有血肉,雪白的背暴露出來,本來幾近透明的肌膚上此時便有一道長長的血紅色的疤痕。血慢慢地流下來。
邪素不顧自己的傷,抱住跌落在地的她:「笨蛋,讓你逃跑了啊,為什麼又回來。」
邪素的血,染上了曌汋的臉頰。讓她蒼白的臉呈現出一種極致的妖嬈。
看著同樣是血的他,曌汋扯出一個慘白的笑容:「我來尋人。」
「誰?」
「故人。」
邪素滿眼痛心,剛剛他看到她的笑容,她的欣喜,她飛蛾撲火般地飛向那個人。她說的故人就是他嗎?
可惜故人不識她。
曌汋苦澀一笑。
頓時,背上的血又流了下來。
曌汋看著流到地上的血,她的血,是紅色……
她的眼化為了墨璃的黑,她的血變成了紅霞一般的紅。
「紅色……」曌汋看著染在手心裡的血,怔怔道。
曌汋只覺得一陣陣眩暈襲來,背上火辣辣地痛,身後的危險依然沒有解除,因為,曌汋幾乎可以感覺到那刀鋒凜冽而來的氣勢,曌汋的頭髮飛揚。卻沒有閃躲,只是轉過頭,突然揚起了一個妖嬈傾城的笑容,明媚至極,卻透著淡淡的哀傷和絕望。
「娥皇女英……」那個男子喃喃道。眼前霧氣一片,氤氳蔓布,讓曌汋看不清他雙色的眼眸。
眼前一晃,接著便是一襲一襲的黑暗蜂擁而上。
耳邊似乎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可是,她睜大的雙眸卻越來越昏暗,她看不清任何東西,聽不到任何聲音,唯獨瞪大了雙眸,靜靜地望著遙遠的天際,望著那奧渺的蒼穹。
那裡面,似乎隱藏著所有的秘密。
那裡的世界,和她前幾百年前的世界一樣,是一片翠綠色,眼前是大片大片的茂竹,可是,不知何時,本來挺立乾淨的竹竿上,翠綠上被撒下了點點暗黑的斑點。
她怎麼也擦不乾淨,洗不去。她的腦海裡,一點一點地閃現娥皇女英同舜帝在一起的幸福時光,他們的每一句話,他們的每一個笑容,每一次歡樂,她腫脹的腦海裡都一幕一幕地閃現。
腦海裡越來越多的影像,也越來越沉,越來越渾濁……曌汋只覺得自己的腦袋要爆炸了一般。
視野中突然進入懸浮半空的狀態,剎那間,一切的一切突然慢慢遠去,曌汋看到一個人影漸漸消失,越來越遠,那張臉……曌汋努力的想,可是怎麼也想不出來……
蓮,我丟失了你。
在墜入無邊無際的黑暗之時,一聲沉沉彷彿迴盪於天地之間,卻又無聲憂傷的歎息在曌汋耳邊悠悠長久。
右邊的胸口一陣尖銳的疼痛,曌汋痛苦地嘶喊,徹底失去所有的意識。
在遙遠的山間,一片竹林裡,巫女看著天際間突然降落下去的晚霞夕陽,對身邊同樣望著遠方發呆的俊雅非凡,彷彿不是塵世間的男子輕聲道:「如果當日,還給你一次機會,你會追上去嗎?」
男子目光空洞,怔怔望著遠方,突然,彷彿烏雲滿佈的天空中,瞬間撥雲見月般,那是一種透著深深絕望的明媚:「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會不會抓住她,留住她。可是,我知道,只要她好好地活著,要我做什麼都都心甘情願,我都願意。」
「蓮,即使她忘了你?」巫女有些心痛,她不知道她生生拆散的殘忍是對是錯。
可是,真正擔負天下之責的人,其實是,蓮。蓮才是真正的帝王。所以他不能被一個女人牽絆,所以,她不能讓曌汋留下。
是,其實一切只是一個騙局。一個她說下的騙局。
可是巫女沒有想到,自己的一個騙局造成今後的慘劇,也把這個騙局一直延續到了百年之後。
他與她才是天生帝后,陰陽相合。當年,那棵修煉千年的青竹應該化為身形之後,誕生為帝子,本該與路過的蓮相遇,她將輔佐蓮稱為一代帝王。可是,偏偏,命運多變,二妃聽說舜帝之死,至愛過激,竟然淚撒青竹,化為神思俯身在青竹之上。青竹如果失去她作為大地之帝子的特徵(也就是綠色的眼睛,綠色的血),有一天化為人,那麼,二妃的記憶就會出現,她將與舜帝糾纏不清。為了不因為她而引起蓮和舜帝之爭,為了天下蒼生,她只能如此。編造了曌汋和舜帝才是天生帝后的謊言。
蓮答非所問:「我愛她。」
是啊,因為愛她才會忍痛放手,因為愛她才會離開她,因為愛她才會拋開她讓她離開,而自己一個人躲在角落裡舔永遠無法癒合的傷口。
蓮撫摸在痛的左邊胸口。她的右邊此時也在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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曌汋怔怔地睜開眼,看著眼前搖晃紛飛的紗幔,疑惑道:「我在哪裡?」
額頭一陣疼痛,曌汋扶了扶,想掙扎著起來,可是才一扯,後背一陣疼痛。
正在這時,一個穿著普通青衣麻布的女子端著一盤水進來,看到起來又跌下去的她,急匆匆地放下木盆就過來輕輕扶她躺下,看著白皙的背上重新染紅的紅暈,急急道:「啊,傷口又裂開了。姑娘,快點躺下,我去請太醫過來,噢,不得了了,血又開始流了。」
曌汋只覺得頭暈目眩,雖然疼痛,可是不一會兒,又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過了不久,那個看到的女子就帶著一個花白鬍鬚的老人進來。
老人把把脈,一手摸著長鬚,一邊沉吟道:「這個姑娘的體質特殊,傷口很難癒合,你要小心伺候。還有,以後要注意千萬不能再受傷了。」老人在心中感歎,都說女子是為水做的,可是他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如同水一樣的女子。肌膚如雪,更像一灘清池,透明得連皮膚下的血脈都看得到,這樣的人,誰忍心讓她受這樣的傷啊。老人搖頭歎息。定要長期休養才能恢復了。
女子聽完太醫的吩咐,小聲嘀咕道:「姑娘受不受傷,又不是我能決定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重新悠悠醒過來的曌汋忍著頭痛,看著眼前的女子,一邊掙扎一邊問道:「這裡是什麼地方?我……我又是誰?告訴我,這裡是哪裡,我是誰?」
腦海裡全是有兩個女人哭泣的樣子,一個一襲飄渺的白衣,而另一個,卻是一身高貴的紫衣。
頭好痛,頭好痛!曌汋捂著頭不停地掙扎。
一旁候著的女子見到她這般可怕的模樣,嚇得心一驚,慌慌張張地說了句:「姑娘,我,我去請王來看你……」然後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