曌汋直到被綁成一團扔在一個帳篷裡的時候,依然想著被火光倒映的那個人影。
為什麼他沒有救她?為什麼他放棄了?
她可以感覺到他的心痛,他的無奈,可是,他最後依然放棄她了不是嗎?
為什麼會這樣?眸中越來越多的淚水溢出來。眸中的綠色漸漸被淚水沖刷而下,伴隨著綠色的淚珠越來越多,滲入地下便長出新竹來。
綠色的眸越來越淺,彷彿一切都被淚水沖刷而下。墨色如同琉璃一般的雙眸慢慢凸顯出來。
還有漸漸漸漸衍生的冷意。
是第一次明白這個世界的醜陋的寒冷。狂笑殺人的賊人,在死亡之下惶恐躲閃,甚至有一個男子竟然拉自己的妻子去擋刀,燃燒如同在夜色下一瞬間綻放的血色玫瑰,倒映在曌汋黑色越來越深的眸中。曌汋的腦海裡那些鏡頭一直不停地閃現出來。
像一格一格老成的灰白的依依呀呀的老電影一般。
「啊……」像一頭受傷的野獸一般,曌汋痛苦地發出撕心裂肺的狂吼聲。太過心碎太過讓人絕望,聞者流淚。
「你怎麼了?哪裡痛嗎?」就在這時,突然有一個人抱住了曌汋的雙肩,溫和地問她。
曌汋抬起頭一看,是一張熟悉的臉,曌汋在腦裡努力搜索了一下,突然想起在巫女的屋子裡看到過她,她虔誠地跪在那,祈禱她遠去的丈夫平安無事的回來。而之所以能記得她,是因為她幾乎每日都去巫女那裡打坐祈禱。所以,曌汋記住了這張溫和的臉。
「我知道你。」曌汋喃喃道。
「我也記得你呢,在巫女的房間裡,第一次看到你,我會奇怪怎麼會有這麼天仙下凡似的美人呢。我難得好奇問了巫女,巫女只淡淡道你不是塵世之人,我也就不好意思問下去了。」那張平凡普通的臉上全是關心。
「你剛剛怎麼了?你沒事吧?」雖然帳篷裡不缺大哭大鬧的人,可是像她這樣淒厲受傷的狂吼她從來沒有聽到過。
曌汋原來的淚水是淚珠狀,即使哭時淚流滿面,哭過之後臉上都不會留下任何痕跡。那個小婦人看了一眼地上奇怪的青竹,又看了看曌汋的眼睛,奇怪道:「咦?好奇怪……我明明記得你的眼珠是綠色的,怎麼現在變成墨色了?難道是我眼花了,不可能啊……」小婦人擰著雙眉做思考狀。不可能的,當初她對她印象深刻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因為她的眼珠是綠色,小草田野一般的翠綠色,就彷彿春日的生機勃勃一般,她只看了一眼,就深深地沉迷了。
而曌汋聽到她的話,看了看那些落地而生的青竹,曌汋突然苦澀一笑。為什麼她覺得她不再是她了?
直到這時,曌汋轉過頭,才看到帳篷裡縮在對面角落裡密密匝匝的女人們,曌汋看著眾人,疑惑道:「為什麼她們會在這裡?」
小婦女臉上一凜,苦笑一聲,看了那些和自己一樣命苦的女人,解釋道:「我們都是被抓來的,沒想到你也被那群畜生抓來了。這個部落是這幾座山間裡所有部落的敵人,最沒有人性的狼人部落。這個部落無論男女,都不是好人,男人殘暴,女人淫賤,附近的部落裡被抓來的人,男人不是被殺就是做一生的奴隸,而女人,」小婦人長歎一聲,悲哀地看了看眾人:「女人被抓來,運氣好的被他們中的男人娶做妻妾,運氣不好的就遭到所有人的蹂躪,比妓女還不如。這裡的人,都是那夜裡被抓來的人,大家都在等著自己的命運歸何方。」說完小婦人搖搖頭,歎息一聲。
又縮過去,坐在眾人身邊。
曌汋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幕,每個女人臉上都是一種潰敗的神色,臉色灰暗,沒有血色,大家萎靡而沒有生氣。曌汋看著她們,竟有種錯覺,她們雖然在這裡坐著,她們雖然還活著,可是,早就沒有靈魂了。
呆在這裡的,只是卑微的行屍走肉罷了。
「妓女、奴隸……那是什麼?」曌汋睜大著雙眼,無辜地坐在那,如同一個精緻但是易碎的瓷娃娃一般,無助地問道。
小婦人悲哀地看了她一眼,是啊,像她這樣仙子一般的人物怎麼可能瞭解那些呢。可是,可是,很多東西根本無法說清楚。
「等一下,你就會自己知道了。」她只能這樣告訴她。
曌汋似懂非懂。
可是,這位小婦人說的對,等一下,她真的就知道了。
不知道她們被關在這裡面多久了,只聽到帳篷外傳來的歡笑聲和酒杯碰到的聲音,似乎他們在開慶功宴。在這樣的狼窩裡,能逃出去的幾率已經太小太小了。被抓回來更是要經歷生不如死的過程,還不及乖順一些,也許這樣,活下來的幾率大些。
剛剛經過母系社會此時已經徹底回歸父系社會的年代,女人的地位卑微而低下。而女人也習慣了順從和聽話。此刻,她們想的,只是想活下去。
活下去,那是人的本能。
曌汋縮在那裡,帳篷裡寂靜得可怕,甚至連氣息的聲音都沒有。
正在曌汋覺得自己的神思幾乎停滯的時候,突然,帳篷被幾個酒氣沖天的男子掀開了。
只見那幾個男子淫笑著衝進來,見到漂亮的女人就抓起來往外走。
那些男人中其中有一個是抓曌汋來的男子,只見他一把把她從地上拉起來,看到地上的莫名其妙長出來的青竹疑惑了一下,曌汋掙扎著不起來,他粗魯地一拉,罵道:「奶奶的,臭女人,快點起來,今天族長心情好,去跳個舞助助興,快點給我起來。」
聽到是跳舞,想起在山林上每次她跳舞的時候,蓮沉迷的眼神和他的請求,她就忍不住大力反抗起來。
蓮說:「汋,汋,你跳的真好,在這世間,沒有人能跳得比你更美了。答應我,你的舞,只能跳給我一個人看,否則,我會嫉妒的。答應我,汋。」
她答應過蓮她的舞只跳給她看的,所以她毫不懼怕地忿忿道:「我不去,我不會跳。」
「不會跳也要跳,信不信我殺了你?」男子威脅道。
「那你就殺了我吧。」曌汋閉上眼,豁出去道。
她答應蓮的話,無論怎麼樣,都不會違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