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案提交給客戶了,米諾突然一下子無所事事了,在等待客戶回復的這段時間裡,她的行程安排是一片空白。
「想在C城轉轉嗎?我可以給你當導遊了。」金遲炫很自信地笑。
「這地方你都轉遍了嗎?那就應該去別的地方了,省得浪費時間,中國可大著呢,你用幾十年都轉不完。」
米諾在馬路牙子上走,伸開胳膊,保持平衡。
「不,我要「溫故而知……」金遲炫又卡殼了。
「溫故而知新,孔夫子說的,《論語》裡邊的,你知道的還不少呢!」米諾誇獎道。
「你是真的誇獎我嗎?」金遲炫跟著米諾,探著頭詢問。
「為什麼不是?」米諾從馬路牙子上跳了下來,站在金遲炫的面前,不解地問。
「因為我聽說,中國人有時誇獎和罵人是分不開的,就是語法裡面,也有『反語』,我分不清你剛才是不是反語,因為我……沒有記全。」
金遲炫很認真地問。
米諾很尷尬地笑了笑,中國話確實複雜,尤其是在職場裡,當面一套背面一套的事太多了,很多話你就是反覆揣摩也未必能參透,有的時候比禪語更有玄機。
「我不會和你說什麼『反語』的,你只要理解我說的字面的意思就可以了,沒有那麼複雜。」
「那我可以給你當導遊嗎?」金遲炫很執著地問。
「當然,我向你至以……崇高的敬意。」米諾用右手做了一個調皮的敬禮動作。
「你笑起來很美。」金遲炫純真的笑道,「這是你第一次笑呢!」
米諾看了他一眼。
她覺得,金遲炫就像一面鏡子,總是能照出她身上的變化,她有好長時間沒笑了嗎?她相信金遲炫不會說謊,也就是說,從火車上到現在,四天的時間裡,她沒有露出過一個笑容。
她究竟有多長時間沒有笑過了?!
金遲炫是一個很稱職、很體貼的導遊,和他在一起遊玩很開心,一點壓力都沒有,他的中文雖然總是卡殼,但這正是兩個人之間最大的笑料。
回到酒店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也過了用餐時間,但是米諾一點都不擔心,她的手裡又是鴨脖,又是鵝掌,還有臭豆腐、鐵板魷魚等等,都是當地有名的小吃。
他們走了一路,吃了一路,笑了一路。
走進酒店大堂,米諾側了側身子,「遲炫,幫我把鑰匙拿出來,我手上都是油。」
金遲炫答應一聲,埋下身子去翻米諾的包。
越過金遲炫,米諾突然發現大堂的沙發上坐著一個人,表情陰鷙得像是暴風雨快要來臨前的天空。
手裡拎的東西全都在不知不覺當中脫落在地上……
金遲炫發現米諾像突然被冰凍了一樣,連表情都是凝固的。
沙發上站起來一個穿著黑色筆挺西裝的男人,連表情也和他的西裝一樣「筆挺」,一點褶皺也沒有。
「米諾……」聲音低沉而暗啞,透著一絲掙扎後的困惑。
像剛剛醒來的植物病人一樣,先是手指,接著眼睛,米諾慢慢復甦。
「你……你怎麼來了?」米諾垂下眼簾,她不敢看他質問的眼神。
「我想知道為什麼。」
江楠的話裡包含了很多,只有米諾能懂,為什麼不接我電話,為什麼要來C城,為什麼辭職的事出爾反爾,為什麼他走的時候還是情意款款的伴侶,再見時卻像是遠離千山萬水……
「我們……不……我們……」米諾一時語無倫次,她怕自己的理由過於無力,過於淺白,不能說服江楠相信,「我想過了,我……還是不想當貝蕾的……替身……」
「你知道,你不是。」江楠堅決地否定了她的理由。
「我……我……我不想當全職太太,我也想有自己的事業,我……」
「我從沒堅持過讓你離開ET。」江楠再次否定了她的理由。
「我們看事情的方法不一樣,我們……以後還會爭吵……還會……」
「我不會和你吵。」
江楠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縱然她有千百萬個理由,他一一都能否決,他想聽的是米諾的真實理由,而不是這些虛假的套話。
米諾緊緊地咬著自己的下唇,她嘗到自己的嘴裡漸漸有了血腥的味道,「江楠,對不起,我們在一起真的不合適,我覺得和你在一起太累了,你知道的,工作和感情是不能摻雜在一起的,而我們卻違背了這條最基本的原則……分手吧,這樣對你我都好……」
「米諾,我想聽實話,是因為另有新歡還是因為錢?」江楠冷冷地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金遲炫。
米諾這才想起,原來她的身邊還有一個金遲煥,她咬了咬牙,「是,我愛上別人了,你走吧!」
「就這樣讓我走了?不談談分手費的事嗎?」江楠的聲音像是從嗓子眼兒裡擠出來的。
米諾詫異地看著江楠,江楠為什麼為這樣說,難道他真的不瞭解自己,以為她是個愛財的女孩嗎?還是他想用錢來彌補什麼?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提錢呢?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什麼分手費?」
米諾欲哭無淚,她可以讓江楠誤會她不愛他了,但是她不想讓他以為她和他在一起是為了錢。
「你覺得還有必要裝下去嗎?梅如雪已經和我說明白了,該看的我也看到了,你說個數字吧。」江楠的牙關緊咬,腦部的線條顯得異常剛硬。
「她和你說什麼了?她和你要錢了嗎?如果有,那不是我要的,我不想要,我不會要你的錢的……以前和你在一起,我都是心甘情願的,千萬不要再提什麼分手費,江楠,我求你了,不要提,雖然我們不能再在一起了,但是,請你,不要用錢來污辱我好不好?」
米諾的心像被撕碎了一樣,這到底是怎麼了?江楠怎麼可以這樣誤解她?他不可以,不可以……
「是我污辱你嗎?米諾,是你污辱了我對你的感情。」江楠低吼,有一種要把米諾吞進肚裡的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