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無處遁形。
「駙馬……」女子的眼眶突然紅了起來，隔著仍在飄落的雪花，眼睛裡噙著淚，淚水的溫度熨化了靠近她的雪花。「你知道我要多努力才有勇氣接受你已經離開的消息……」
她一步步的靠近我，一句句的向我逼問。
「我是鳳槿公主，木槿的和親公主，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會是你未來的皇嫂。」我盡量忽視她眼裡的淚，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盡量淡漠。「至於公主的駙馬，我也為他感到難過！公主還望節哀。」
「哈哈！出兵不過是一個借口！墜崖也是一個借口！你居然能說出如此寡情的話！你敢對天發誓你不是駙馬嗎！」
鳳槿一把拽住我的手腕，擼起我左手的袖子，她冰冷的手緊貼著我的皮膚，卻在看到我左臂上繡的那朵小花時楞住了。失神低喃，「你當真是鳳槿公主……」
我苦笑，還真該謝謝白芙蓉給我弄的刺繡呢！要不然，我該怎樣開口傷害眼前這個大愛大恨的姑娘呢！
「公主還請節哀。世事無常，好好的憐惜眼前人才是真的啊！」
「是我失態了！」芙安臉上的那股稚氣、霸氣都已消失，指肚輕撫著小腹，笑的一臉幸福，「這是我和他的孩子，名字我都起好了，叫念亦，好聽嗎！我一直都不知道他姓什麼，光知道他叫亦蓉，寧念亦。有他的名字，也有我的名字……」
「我想念他，其實我真的好想該成亦念寧，換他想我……想他太累……」
「之前我一直在想，我知道在暖閣的分別是永遠的話，我一定一定不會放任他一個人離開的，大不了兩屍三命。但現在想想，那個想法真的好幼稚……我要留著他的骨血，好好的培養他成人，看念亦和他一般，越長越俊俏……」
「也多虧了皇兄和煙妃，要不然我早就帶著念亦去找他了呢……」她的手不自知的撫上左腕，輕輕擼起衣袖，一跳深紅色的蜈蚣橫爬在那。觸目驚心。
「其實、我很喜歡他，從第一次演習他為了救我將我壓在身下我就喜歡了。其實他長的一點也不好看，個子比我高不了多少，瘦的跟干一樣，說話也娘娘門門的，但喜歡就是喜歡……」
「我知道我很任性、很刁蠻、很無理取鬧……但是很多都是可以改的……我知道他不喜歡我……但是只要他回來，我一定改，改成他喜歡的模樣……」
她突然間蹲在地上，臉深埋在兩腿間，如孩提般開始放聲大哭，那麼絕望……
我抬腳想靠近她卻是沒那個勇氣，心裡也跟著泛酸，秦亦蓉！你真是禍害！但是她這個從小慣大的公主卻對我如此真心……
「你走開你走開！不准你欺負姨姨！你把姨姨惹哭了……」一個嫩嫩的聲音響在身下，那個小男孩高舉著雙手一個勁的敲著我的腿，「你是壞人！」
芙安抬起臉，將小男孩拉到他懷裡，衝我無奈的笑笑，卻是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臉色有些慘白。「謝謝你聽我講這麼多，我憋了好久的話……」
然後起身，拉著那個叫散琪的小男孩離開。
剛才他蹲過的地方，一片凌亂，有些稍微濕濡的雪，接著被繼續飄下的雪花覆蓋，沒了最初的凌亂。
我不知道該如何說，如何表達那種心情。就傻站在那，倔強的仰起頭，感受著飄灑的雪花滴落在全身上下，沾染了睫毛、凝結起眼角的未成形的水滴。
第一次感謝白芙蓉，幫我圓了這麼個謊言。
其實、芙安不知道，那次演習是有人在後面推了我一把，站立不穩才連帶著他一起摔倒給我做墊子。
其實、芙安不知道，我曾經為了自己想要報仇，放棄過她的生命。
其實、芙安不知道，她心愛的駙馬是女人，同他一樣，在新婚之夜失了貞操。失給了連自己都不知是誰的男人……
所有的一切，就讓她沉醉在美好裡吧。
不知道站了多長時間，一個溫和的聲音傳入耳畔，「在這站的時間長了，別凍著了。」
我僵硬的扭扭脖子，看著一旁穿著棉袍的女子，暗色系的衣袍上面繡著大朵大朵的菊，恬靜，卻讓人無法忽視，眉眼間都是淡淡的溫和。
「我是煙妃，散琪是我的孩子，孩子還小，可能有些地方多有得罪。」
我笑笑，「他很可愛。」
她沒在說話，陪我一同站在雪中，我扭頭看他，有瞬間覺得她美的不諳世事，美的出塵。眉眼間那股淡然，好像沒有什麼能打破，掀起一絲一毫的波瀾。
「進去坐坐吧！外面還是會冷。」
「好久沒有下雪了呢！上次下雪的時候我還是個孩子。都有十好幾年了吧！」她轉頭衝我笑笑，「我看你第一眼就知道你是個可以托付的人。」
我知道她不願同我進暖閣也不再邀請，靜靜的聽著，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很希望你能替我照顧他。」
「你要去哪裡！」有那麼一瞬間，我認為這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子會羽化而登仙，「我不喜歡他，根本就沒有和你爭的想法。」
她突然間笑了起來，耀眼。就像是有那麼一束陽光直直的射在她身上，渡了一層金光。「我也不喜歡他。我是讓你幫我照顧散琪。」
如果我知道，我的答應，會讓她第二天就消失，我一定不會答應。可是，很多事情，都不可預料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