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喬小傑,一個人走在情人街上。想起當年的一幕幕,浪漫的,溫馨的,感動的,殘酷在腦海劃過,可最終,支離又破碎……
岑寂的街道,空蕩蕩的櫥窗。寂寞的人海中,沒有一張熟悉的臉。踩著記憶的碎片,埋葬心底的難過,還是會被勾起。
想過千百次相見陌路的場面,卻沒有一次,比真實更冷酷……
他的牆,如今可以輕易抵上她的頭。她的命,如今看來,一如草芥。他正應驗著那句,不愛我,只有死。他的回歸,不再是縱容的假面,而是魔鬼的獵槍。
她不知道,他究竟想要什麼結果,才算滿意。她只知道,想起的事越多,人海就越落寞。正如他說的,一對對情侶走過,最丟臉的,是她一個。
「狼性的人,不配有真心。」輕輕呢喃這句話,傷害過他,也傷害過她。如今事過境遷,霧已散去,該過去的、都過去了……
緩步走在步行街上,兩旁樹陰化蒼柳,黃楊樹前雪如花。一片花圃,兩行腳印,三分呼吸化成霜。高聳的建築,美輪美奐。巴黎街般的設計,鬼斧神工。看著遠遠的華爾頓大酒店,她淡然一笑。
算了罷,浮生本就是飄萍,都是恍如隔世的騙局。相逢當作不識,記憶就不會痛。裝作不回頭,淚水就不會鹹。梁雨宸不會痛,過去,現在,還是將來,她都不會後悔,不會回頭,不會去怨天尤人……
在寒冷的街頭,足足漫步了一個小時。直到凍僵了下巴,才回到下榻賓館。拉開窗簾,看向大廈間的縫隙。底下飄著雪花,電線竿也成了標誌的雪松。此時的雪景,單從窗口看,格外的美麗。
客房中,椅子上一杯完全無糖的咖啡,正慢慢變冷。鋪著潔白床單的床褥上,她懶散臥著,似睡似醒地合著雙眼,正準備午休。
雙眼疲憊貼著磁療眼帖,手按下手機接聽鍵,聽著史安娜傲慢的催促,「梁律師,我給你的期限快到了……」
然後,冷情拔下電池,尋個舒服姿勢入睡。想把白天千絲萬縷的愁緒,都拋諸腦後。等醒來的時候,她不想再見到——看見『陌生人』,也會情緒低落的梁雨宸。
房間還算安靜,只是玻璃在雪光的烘襯下,略是刺眼。梁雨宸蒙上被子,可不到片刻,樓下地板便怦怦響起來。好像那些閒來無事的人,都不約而同地跑向窗口。
雪有那麼好看嗎?
她狐疑蹙緊黛眉,剛翻個身,便聽耳畔傳來男人的喊聲。隱隱約約似乎聽見三個字「梁」「雨」「宸」……
仔細聆聽半響,梁雨宸一張俏臉,頓時沉下三分。不悅下了床,清冷的眸子,漠然瞥向樓底下。樓下,正佇立一個男人。黑色的長款皮衣,領口低至起伏胸膛。狐狸毛的高貴剪裁,緊緊束腰的設計,還有那雙從高處看下去壁壘分明的腰腹和超長的雙腿。都令他宛如妖孽般,出現在雪色斑斕的樓下……
斜起的劉海,利落的層次感,從右眼至左眼眼眶,漸長漸厚的黑色髮絲,偶爾掩去左眼,卻更添神秘風采。
他閒適站在樓下,左手優雅插兜,右手拿著喇叭。微微仰頭,薄唇策動,磁性的嗓音透過喇叭,清楚傳向五樓。
「梁雨宸!」看見五樓窗口,那近乎蓬頭垢面的生氣女人。他冷魅掬笑,邪惡補充,「該起床了……」
「喬、晟、燁!!!」
梁雨宸站在窗口,抓緊了窗簾,瞥向樓下紛紛投來的視線。所有人都看見,在正午過後,他拿著喇叭在樓下叫一床,她就見鬼的成了戲劇化女主角。
「巫婆宸!」
他睨了睨那輛低調停在不遠處的車,示意她下樓。可梁雨宸卻冷冷盯著他那張驚艷四鄰的臉,還有那驚動整棟樓的喇叭。那雙犀利澄靜的瞳孔,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橙色。恨不得,將這個看似性感的妖精,挫,骨,揚,灰……
「老婆,我、等、你!」
他舉起喇叭,再次戲謔催促。「老婆」二字,自然而然,信手拈來,讓他的一切荒唐都值得原諒。
看那些被蠱惑的女人,都萬般嫉妒剜向她。梁雨宸的額頭,終於浮現了隱隱的黑線。為避免他繼續禍害,她快速收拾跑下樓。
到樓下時,喬晟燁正懶懶靠著車身,為她紳士推開車門……
梁雨宸走過去,突然笑靨如花。在他愕然之時,『啪』一腳用力踢向他小腿。「喬——晟——燁。」
喬晟燁吃痛,忙倒退兩步。轉瞬,不是埋怨,而是從背後鬼魅捧出一束藍色妖姬,猝不及防送至她眸前。
梁雨宸雙眸瞠大,錯愕了幾秒。半響,才抱過那束花冷漠丟進車裡。坐在座位上,望著窗外飄起的薄雪,眉眼澄靜。
喬晟燁悠然開著車,細長雙眼妖冶如醉,透著幾許睿智。妖紅霧氣從瞳孔瀰漫開來,令他看起來並非冷若冰霜,只是內斂沉默,肆機開口,「看來你的賓館已經住不下去了,那就搬回來吧!」
他微微噙起妖冶魅笑,唇瓣上薄荷的香,掩去了淡淡煙草味。唇角四十五度的弧度,華麗的可惡。彷彿得逞般的目光,帶著一種算計的光芒,透過車窗的折射,一覽無遺……
他的喇叭「傳情」,喊的她人盡皆知,喊的她徹底犯了眾怒。拜他所賜,這種浪漫最後的結果,只能是她處處,無家可歸……
「發現了嗎,你真是個讓人大卸八塊,挫骨揚灰都不解恨的男人?」
「咳咳……」
喬晟燁微笑,溫柔逗趣,「哦?那你想怎麼我,才夠解恨?」
「碎屍萬段!死無全屍!」梁雨宸幽雅說完,便抱著那束藍色妖姬,看向移動車窗外。貝齒如貓齒,永遠淡漠無害,卻永遠狠毒如斯。
「那你注定要失望了,因為我說過,我不死。剁碎了,把我餵狗,我也不死!這輩子,你沒愛上我之前,變成厲鬼,我也要纏著你,問你到底什麼時候能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