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人不如靠己,自從莎蓮羅在冷宮中度過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十日後,她深深領會到了這一點。
可以說,藍昊既是同盟,也是對手。
目前,和甘做小皇帝,她做垂簾聽政的太后,比深居宮中不問世事只獨自聽著宮漏到天明好多了。
所以,出乎藍昊的意料,她不僅沒有支持和甘假惺惺的禪讓,同樣也不支持自己進入宮內。
柔弱嬌嫩的她,曾經柔軟如水,如今卻搖身一變,冷硬如冰。
「武威王,今日只要你帶兵踏進宮門一步,大錯一旦鑄成,無人能幫你洗清,在和國歷史上,你永遠是弒君、謀權篡位的罪人!」
藍昊舉重若輕,輕輕鬆鬆道:「太后娘娘言重了。不過,今日既然太后已經將這個罪名加在微臣頭上,想必的確水洗不清了。」
「武威王,朕保證,如果今日退兵,既往不咎,就當一切從未發生。今日在場所有人都可以作證。」小皇帝和甘及時開口。他已經後悔不迭,有些人根本就試探不得的。
「既往不咎?只怕我前腳行出宮門,後腳就踏進死牢了。太后娘娘。」藍昊轉頭望向莎蓮羅,又道:「罪人?歷史?歷史永遠經由在位者粉飾的,要它黑便黑,要它白便白!先皇當日,對和國有何功績?太后不妨說個一二出來!說不出來吧?我藍昊之前對和國有何過錯?太后也說不出來吧?不是我藍昊要反,而是你們逼得我不得不反。」
他一揮手,身後的軍隊如潮湧過來。
宮廷侍衛中有人喊道:「保護太后,保護皇上!」緊接著,有人將莎蓮羅及和甘往後拖,侍衛們則擋在前面,每一個臉上都露出凜然的神色。
刀劍相交,一場兵變已經勢不可免。
申冉冉急得額上直冒汗,卻無法可想。
正在此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後面響起:「冉冉!」
「和夏!」申冉冉立刻淚花迸濺,恨不得跑到他身邊。
縱然身邊劍拔弩張,一觸即發,她眼中只有和夏。
看,他臉色蒼白,雖然極力支撐,身體還是不住微微顫抖,但是目光卻如激烈燃燒的煤,熾熱而狂戀。
在最危急的關頭,和夏來了。她根本想不到,還能見上他一面!
她撥開宮廷侍衛,奔到旁邊,扶住他:「你的身體——」她已經不能再說下去。和夏出現在這裡,擺明沒有去青石鎮找藍大將軍,他身上所中的綠萼梅香是否已經無藥可救?
她的全身激烈顫抖起來,拚命控制自己,望著和夏:「你,為什麼這樣傻?」
「傻?誰能比你更傻?你以為又一次失去你,我活著還有意義嗎?」和夏輕輕說,「你這傻丫頭!」
「不,還有和國——」這是申冉冉能夠想到的最好借口。
「在我心中,你一樣重要。」和夏道。
申冉冉從來沒有這樣幸福,也從來沒有這樣悲哀。
也從來沒有這樣真切地明確和夏的愛及自己對和夏的愛。
是的,在生命的最後一刻,還能與他一起,無論時間多短,都是上天對自己的恩賜了。
她忽然充滿了勇氣,面上浮起酡紅。
蕭梟抱歉地望向她,道:「王妃娘娘,對不起,王爺根本不相信我的話。」他盡量擋在和夏跟前,以防驟發的暗箭。
全場一片寂靜,連藍昊都難得沉默了。所有的目光,都投射在攝政王和夏身上,沒人想到,身中奇毒的他,竟出現在最危急的地方。
為了王妃?
為了和國?
不管哪一個理由,他都在這裡出現了。
「太后娘娘,皇上,和夏來遲,讓兩位受驚了。」和夏微一弓腰。
「皇叔!」膽大妄為的小皇帝和甘,畢竟是個孩子,經此大變,心中駭然,見到攝政王出現,不由一鬆,眼眶中淚花閃爍,卻極力控制,免得在眾人面前掉淚。
和夏投給他一個鼓勵的眼神,轉而對藍昊道:「武威王,你要進宮?」
「勢在必行!」藍昊簡短有力地道。
「好,請先贏了我和夏。」和夏道。
申冉冉大驚失色,連忙拖住他的手臂。如今的和夏,如何能與他相搏?「不,不要!」她弱弱地說,淚水也在忍不住,奪眶而出。
和夏沒有出聲,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放心,沒事。」他道。
「呵呵,攝政王,請問你要怎樣跟我鬥?難道要比賽逗老鼠嗎?還是引蟑螂?說真的,我還真的很想見識攝政王逗弄老鼠的本事!」藍昊話語中充滿了諷刺,「何況,以你現在的情況,勝之不武。」
他身後的士兵發出一陣陣哄笑聲。
莎蓮羅也不由緊張地問了一聲:「攝政王?」
「不,願賭服輸。如果你能打倒我,你進宮,打不倒,你解除兵權,你敢不敢?不知道我的實力?不相信你自己?」和夏直截了當地刺激他。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藍昊臉上,全場鴉雀無聲,只隱隱流動著血腥味。
藍昊深知成王敗寇,如今的自己,只能進不能退,哪怕是背負千古罵名,也要先將他們擒了,就算自己不稱帝,也可以挾天子以令諸侯,便點點頭,說好。反正皇宮已經給團團圍住,就算他想以死爭取和甘及莎蓮羅的逃跑時間,也不可能。
藍昊的軍隊往後退出一大塊空地,兩人就在宮門前比武。
申冉冉面如死灰,忍著巨大的恐懼,對和夏道:「等著你,我們一起出去看我們的風景。」
這個美麗的謊言,此刻,顯得那麼心酸。
「放心,冉冉,我一定帶你踏遍天下,尋找你最愛的風景。」和夏深深望了她一眼,緩緩往前走去。
他每踏一步,都像踏在冉冉心上。每踏一步,就離自己遠一點,離死亡近一點。
「和夏,你會贏的!一定會贏的!」申冉冉合掌祈禱。上天,既然你給了我機會回來與他一起,不要那麼殘忍,一定要給我多一些日子。
一陣風過,她只覺得身上涼颼颼的,不由一震,心頭悶悶欲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