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出牆 誰可相信 湖底地道裡的竹子
    久別王府後,申冉冉第一次見到了阿七。

    她一愣,心底的痛如漲潮的湖面,緩緩上升,一直淹沒頭頂,透不過起來的沉痛。阿七,你怎能變成這樣?臉變得尖而窄,臉上雖然塗了一片喜慶的嫣紅,遮不住目光深處透出的陰冷。

    一聲阿七到了嘴邊,怎麼也無法再吐出口。

    阿七帶著青紅黃白四個丫頭,朝她笑了一笑,屈身行禮,再抬頭時,已經是一臉的淚水,浸得臉上的胭脂越發鮮艷、突兀。

    「娘娘!」這一聲久違的稱呼,包含了太多太多。

    申冉冉顧不得身份的差別,狠狠抱住她,淚水也簌簌跌落。

    「娘娘!」白梨的淚也早流了一臉,只怔怔望著她,想靠近,又不敢太靠近。

    「我們,等你很久了。」青蓮眼眶中同樣閃爍著淚花。

    「李總管呢?小福呢?蕭梟呢?」申冉冉問,在心底裡警告自己別再沉迷在久別重逢的悲喜中。

    令她吃驚的是,李總管數日前忽然不見了,蕭梟為了王爺在外奔波,小福則病倒了,躺在床上醒一陣昏一陣。

    「那誰在保護王爺?」她絕望地問。萬一藍昊狂性大發,以莫須有的罪名將和夏砍了呢?或者隨便捏個借口真正囚他一輩子?

    「安順公主。」阿七在她耳邊偷偷吐出這個名字。

    申冉冉初始不解,後來聯想皇后莎蓮羅垂簾聽政、太子連下三道關注民生扭轉民心的旨意,心中忽然透亮。姑姑想必進宮去了吧,成為皇后莎蓮羅的臂膀。要不,一向隱居幕後的皇后,為何突然大發雌威,走到了朝堂之上?

    阿七攜了她的手,要送她回安樂無雙院。

    申冉冉心一動, 問:「薛瓊朵呢?」

    「還在,只是王爺已經廢除了她的側妃身份,她也在廚房裡頭和阿晶一起忙活。」阿七介紹道。

    天底下,只有和夏那傢伙會做出如此膽大包天的事情,就不怕阿晶或者薛瓊朵隨便在他的飯菜點心中多加一點點不該加的東西?

    申冉冉只顧胡思亂想,卻沒有注意自己的嘴角悄然浮起微笑。

    他,是為了自己嗎?為何在廢除了薛瓊朵的側妃身份後,不遣人跟自己說一聲?

    左明朗指揮著士兵在無雙王府中徹底搜查,除了安順公主修行所在的凌波島不曾到過一步外,將府內翻得底朝天。

    無雙王府的奢華,讓人目瞪口呆。可以說,王府的精緻富麗,比皇宮還勝三分,更別提那座完全由金絲楠木構成的楠苑。

    「奶奶的,囚在這裡別說二十年,就是三十年也願意!難怪他進死牢呢,早該死了!」有士兵氣憤憤地罵道。他們第一次見識到了什麼叫做人間天堂。

    別說士兵,就算左明朗,心中也是這樣想的,直到他走進地道裡。

    他們將和夏曾經下令蕭梟帶人填掉的地道挖了出來,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挖過去,結果從碎玉島到蕭蕭島、蕭蕭島到鳳儀院、鳳儀院到後花園三條地道,完全暴露在左明朗的眼前。

    地道,算不得重罪。多少達官貴人府中,為了避免意外發生,同樣挖有地道,或藏奇珍異寶,或藏金銀糧食,或者圖謀不軌,私藏兵械。無雙王府內的地道,居然僅僅就是地道而已,無金銀,無武器。

    只是從蕭蕭島到碎玉島橫穿湖底的那條地道,讓人驚歎,兩面牆壁上,畫滿了各種各樣的竹子,或迎風搖擺,枝葉婆娑;或橫月出枝,清秀可人;或凌霜傲雪,英姿颯爽,每一幅圖都形態各異,意氣橫生,連左明朗也看傻了眼睛。

    他想起了有關無雙王爺與影月王妃淒艷的傳說,一向冷靜的心也起了波瀾。他禁不住伸手去觸牆上的竹圖,每一幅圖的左下方,都署了一個字——夏。

    可以想像,當年無雙王爺和夏, 懷著何等的喜悅與期待,一筆一筆在這裡畫上竹子,以搏影月王妃一笑。或者,兩人曾經肩並肩,手牽手,在這裡慢慢欣賞他親手為她所畫的竹子吧。

    恍恍惚惚間,他似乎聽到了環珮聲響,稍一定神,發覺,那不過是地洞外士兵們在輕輕敲打的聲音。

    不知怎的,他忽然覺得,無雙王和夏,並非像世人評判的那樣吊兒郎當、無聊當有趣、奢侈為常事,起碼,這些圖,證明他曾經認真過,努力過。

    一個人,可以為了寵愛的妻子,消耗一年甚至兩年的時光,躲在這陰暗的地道裡一筆一筆地畫畫,他的內心深處十分隱忍而堅強,絕對不像表面那麼簡單。

    難怪無雙王寧可下死牢,也不想官兵進來搜尋, 原來這裡隱藏著他最大的秘密,足以致命。

    左明朗開始躊躇了。如實上報武威王,則無雙王性命懸於一線,同時也辜負了恩師的囑托;編造謊言,能過得了一時過不了一世,萬一東窗事發,必然連累家人朋友。

    說還是不說?

    左明朗望著蓬勃生長在牆壁上的竹子,陷入了內心的交戰中。

    他順著地道,慢慢地往前走,牆兩邊的竹子繼續歡喜活潑地一路相陪,他不斷一個個推翻自己的設想,卻始終想不出一個好主意。

    在左明朗左右為難的時候,申冉冉毫不猶豫告訴對面的薛瓊朵與阿晶,王爺不在,他們可以直接回家了。

    「是嗎?是嗎?」薛瓊朵問,有點不敢置信。她額上浮著一枚花狀的紅痕,乃是之前撞柱自殺留下的印記。

    「是!」她堅定地回答,「王爺不在,王府中我做主!」曾經厭惡過的擔子,她自願挑了起來。在和夏平安無事回到王府之前,她必須為他保住這個虛幻的伊甸園,只為了他回來時最初一眼的歡喜。

    薛瓊朵馬上跪倒在地,謝過申冉冉,又伸手去拉丈夫,喜盈盈地道:「阿晶,我們可以回家了!」

    「回去?」阿晶沒有她想像中的狂喜,反而略顯惱怒,「你不知道外面的亂,出去了,你我吃什麼?」

    薛瓊朵愣住了。她根本不敢相信,丈夫居然樂不思蜀,寧可繼續呆在這曾經納她為側妃的無雙王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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