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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號,一個讓唐家父子悲痛的日子,是他們裂痕的最開端。
廣闊的墓地,一座座豪華的碑矗立在蔚藍的天際下,孤獨且寧靜,秋風吹過落葉翻飛起舞,陰冷的氣息,夾雜著沉重的回憶,愈是讓這裡的每一個再開朗的人臉上也不禁隱去了笑容。
愛妻程靜之墓,如血的紅色字體,使得唐老爺子比往昔更顯得蒼老了幾分。
輕輕放下龍頭杖,點香,祭花,燒紙,一幕幕他都做得很輕很柔,那渾濁的老眼中,除了自責,便是無限的柔情。
她,是唐老爺子今生唯一真正愛的女人,如果能回到過去,他一定會做出不一樣的選擇,一定會阻止。
可,如果,沒有如果——
四周靜悄悄的,煙霧隨著焚香在燃燒,朦朧了唐老爺子悲傷的面龐,唐家子女媳婦,還有福伯全都陪在一旁,無論心緒如何,都無人去打擾這份安寧。
這裡缺少的也只有唐錟了。
寂靜在持續,唐老爺子幾乎連飯食都已忘卻,整整呆了一天,就這般跪坐著,靜靜的望著那墓碑,輕輕撫摩,不間歇,不停止。
日落西山,餘輝的紅彤照滿了大地。
唐老爺子這才終於顫巍巍的站起了身,沒有對陪伴著的眾人說隻字半句,低垂著眸,轉身而去。
大家似乎已經是習慣了這份情景,異步跟上,林黛玉牽著安安也同樣的識趣的沒有開口,隨著走出了這裡。
悲痛在心中,卻用沉靜代替,有情人,才會明白這到底有多傷,身在其中,才能體會那份深刻的沉澱。
這一天便是從未有過的靜,靜得讓人觸動。
祭奠後,分道揚鑣,各自回歸了住所。
月色銀燦,夜晚降臨,陰冷的墓地在黑暗中,愈顯得幽靜與淒涼。
一陣陣的晚風吹過,帶著燃燒殆盡後的余灰和落葉,在地上低沉飄飛,似訴似泣。
此時,一道靜靜的身影,卻已不知什麼時候,坐在了這裡,沒有言語,只有酒瓶的碰撞和墜地聲,迴盪在這寂靜的夜晚,詭異的裊繞著。
他頭髮凌亂不堪,如同草窩,名貴的襯衫也是儘是污漬,就像是落魄的貴公子變成了乞丐一般,除了狼狽,就是頹廢了。
唐氏集團的CEO唐錟竟然墮落至此,如果有人見過,恐怕真是難以想像,絕對會唏噓不已。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似在嘲笑什麼的怪笑著搖晃起身,一步步的往外走去,但唐錟臉上俊美的容顏,卻早已不見了往昔的冷漠和高貴。
步履蹣跚且維艱,他的酒依然沒有停止,一瓶一瓶的灌著自己,喝入喉嚨,濺灑在臉上,順著脖頸滑落,整人渾然已是一個大酒鬼。
街道上人群紛嚷,唐錟這個酒鬼在其中實在扎眼非常,可他卻是我行我素,那些談論和眼光,對於他來說似乎是耳邊風,一吹便過。
邊喝邊走,看似肆無忌憚,可心理的痛,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媽媽,他好想好想,從小總做同樣一個夢,在夢中他很開心,有疼愛自己的媽媽爸爸,有一個很美滿的家庭,有平凡的幸福。
只是,夢醒即破碎,那不過是他的回憶,回憶而已!
不會再回來了,不會了——
『吱嘎』
走入郊區,驀然,一道刺眼的燈光,帶著緊急的剎車,激入了思緒早已混沌的唐錟眼中,腳下本能踉蹌了幾步,他搖晃的身軀頓時跌倒在地。
酒瓶滑落,砰的摔成了碎片,混合著水漬濺了他滿身。
「死酒鬼,走路不長眼啊!真是穢氣!」一聲大罵緊跟傳出,奔馳車上的富豪狠狠的往車窗外啐了一口,方向盤一轉,一踩油門,與跌坐在地的唐錟擦身而過。
大片的後煙卻剎那噴入了唐錟鼻息,被嗆得忍不住的咳嗽了好幾聲,手撐著地,玻璃碎片劃破了他的手掌,深深刺入肌膚,血液如流的染紅了路地。
「嘿嘿,老子還有,隔,乾杯,Cheers……」
彷彿早已感覺不到疼痛,搖晃著站起身,唐錟嘟噥的著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一瓶小型威士忌,咧嘴一笑,對著空氣做了一個手勢,他猛烈的灌了一把入口。
轉身,向著一個方向,又如同適才一般邊喝邊走,踉踉蹌蹌,走數步摔一下的晃到了一棟別墅。
別墅大門開著,直通門口,一路上沒有半點阻礙物,就似有人早已知曉某人要回歸似的。
進入裡面,大半夜的,除了總是擔憂的福伯,安安和林黛玉早已在房間睡大覺了,唐錟弄得一身狼狽傷痕的回來,逕直攀著欄杆上了樓。
「三少爺,等等我,您這……」恍惚間,福伯還能聽見那咕噥著酒字的呢喃聲,蹙著眉,連忙關上門,追了過去,想要拉住唐錟,為他料理傷痕。
可酒精早已讓某男頭腦混沌,有人一拉,唐錟立即反射性的揮了開去,凶狠道:「你敢搶我酒,隔,老子就宰了你!」
又有口入嘴,徒然,他愣住了,搖了搖瓶子,這才發現自己酒瓶不知什麼時候空了。
「嘿,嘿嘿,沒,隔,沒了哦!我去,我去拿,拿……」說罷,他打著酒隔,一搖一晃地徑直咕噥著朝房走去。
「三少爺……」
「吵,吵什麼吵,隔,我這在開,在開呢!可,為,為什麼打不開呢?」湊到門板上,瞇著眸子,唐錟使力的扭動門把,邊嘟噥滿臉疑惑。
「三少爺,這不是您房間!」福伯苦臉說道。
裡面林黛玉防狼般的把門鎖了,唐錟開得開就有鬼了。
「不是?隔!你怎麼不早說啊!」手一頓,唐錟擰眉不悅的瞇眼看向福伯。
他不是早想說了,被某男打斷了麼?汗死!
福伯無語,剛欲拉唐錟去自己房間,可驀然,眼前的房門被人打開,林黛玉皺著鼻尖站在了門口。
確實,唐家人都清楚,連就林黛玉也不另外,前一天被通知時,安安就告訴了她一些事,也是她一直所不知曉的那個火暴男人的悲痛,18號,他生母即死,不知輪轉了幾個春秋,幾個歲月。
次次,他亦如現在,整天消失,不上班,無蹤影,沒人知曉他到哪裡去了,回來已爛醉如泥,像現在,頹廢得不成人型。
安安可是所謂的半點都不擔心,反正他爹地也不是第一次,最多也就如此,帶著狼狽的傷痕回來。
可,為蝦米敲打她門來著?
林黛玉定定的看著一身酒氣喧天的男人,對於這種味道很是反感,可沒待她說話,唐錟回眸,目光頓化柔情,突兀的緊緊的把她擁入了懷中,似要融合入骨髓的深邃。
「媽媽!」
臉觸著臉,莫名其妙的緊跟著是一聲最動情的呼喚,彷彿穿越千年的寂寥。
然而,福伯傻住了,林黛玉愕然了,唇角不緊抽搐著,怒上心頭,「糖糖,你有毛病啊!誰是你媽了!」
「媽媽!我好想你,不要再離開小三了!」似沒有聽到她的話一般,唐錟擁抱的力度不減反增,幾乎可以把林黛玉嬌弱的身子揉碎了。
她有這麼老麼?什麼眼神,亂認媽,真可惡,可,好痛哇!
林黛玉擰眉,火大得很,福伯見此,訕燃一笑,連忙道:「三夫人,算了吧,您看三少爺這喝得已經分不清人了,您就別跟他計較了吧!」
這話很明顯也是在暗寓,讓林黛玉幫襯一下,皺著眉,耳邊的呢喃聲不斷,她張口想拒絕,可想起他的悲涼,她莫名的無法開口了。
同樣的她也沒有母親,知道無母的悲傷,同是天涯淪落人,他們在這點上無法否認的很相近。
神色一悲,林黛玉憐憫頓生,躊躇著始終還是沒反駁回去,拖著爛醉的酒瘋子,兩人好不容易才把唐三少弄進了房。
那青紫交加的傷痕和滿手帶著鮮血的玻璃碎片,觸目驚心的刺著林黛玉和福伯的眼,福伯很小心為他療理著,那歎息無奈的眼神,卻只能是無奈。
看著這一幕,林黛玉心中慼慼,還真是半點怒火也升不起來。
「三夫人,這您看……」
憂心的看著生死抱著林黛玉不鬆手,就像一個孩子趴在母親身上,捨不得離開的模樣,福伯訕然的欲言又止。
但那意思,聰慧的林黛玉怎能不明白,搖了搖頭,她無奈的擺手,「算了,就這樣吧,您去睡吧!」
一個想要母愛的酒瘋子,她實在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適才擦藥包紮時就試過了,某唐三少就是不鬆手,誰拉他就惱誰,吵得林黛玉耳朵都疼了。
福伯尷尬一笑,他也知道這三夫人跟三少爺關係很微妙,但現在也確實沒法分開不是麼?
抱歉的點了點頭,福伯很輕為她關上了房門。
房間裡寂靜了,林黛玉卻是愁眉苦臉的看著抱著她腰際,趴在她腿上的唐三少很無語,可再怎麼樣也得睡覺啊!
正了正身子,調整了一下姿勢,她悶悶的倒在了柔軟的床-上,可某人的手還真如同的鐵鉗子,死不鬆手。
「喂!你別抱那麼緊好不好,很不舒服!」彆扭的動了動,林黛玉悶臉說道。
要是她能有狠心,絕對會一刀把某男喀嚓了,但她就不是那種會殺人的人,無奈啊!
「不要,媽媽!」朝林黛玉胸前拱了拱,唐錟孩子似的又抱緊了幾分,似乎生怕她跑掉一般,粘得林黛玉臉頰本能的染上緋紅,卻怒也不是,笑也不是。
「哎!要瘋了!」
林黛玉輕聲悲歎,見著醉得根本認不清人的唐三少,鬱悶的被子一蒙,蒙頭睡覺。
好吧!她就當一回『媽』吧!
誰叫她沒辦法把唐三少弄走,又忍不下心下殺手呢!o(╯□╰)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