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不敢相信當年的自己,為何聽聞念仁早夭,竟能繼續理政,渾若無事?難道誠如母后所言,自己鐵石心腸嗎?
生於帝王家,不是他的選擇;犧牲寇氏姐妹,不是他的選擇;運用帝王心術,不是他的選擇。以至於想到雪雁,令他不顧一切,為其爭取後位的女人,曾經的猜忌與利用,乃至廢立的傷害,也不是他的選擇。
入夜,輾轉反側,就是無法入睡。終於,次日清晨,他再次病倒。太醫們的診斷結果,引人深思:思慮過多所致。
眾后妃守候榻前,個個梨花帶雨,皇上支開了她們,只留下雪雁與恭妃。
「金菱!」望著這個入宮多年,耗盡青春的和親公主,他不由得倍感愧疚,軟語召喚道:「過來,你我多日未見,近來一切可好?」
金菱略顯拘謹,一抬眼皮,輕手輕腳地上前行禮:「臣妾一切安好,謝陛下關心!」
「陛下與妹妹說話,臣妾先行告退!」雪雁心中一酸,面具般地維持著笑容。
「不,朕只想請教恭妃,皇后無須迴避!」
「陛下言重了!」金菱大驚失色,驚慌失措地跪下:「臣妾萬不敢當!」
雪雁很會做人,柔聲地扶她起身。
「濱余國的朝廷,是否也是勾心鬥角,君臣鬥智鬥勇啊?」回想鬥爭外戚,對臣下恩威並施,甚至引蛇出洞,不由自主地自嘲道。
「恕臣妾無狀,縱觀古今,歷朝歷代皆如此,何況臣妾的娘家?」雖已步入中年,但她的容顏依舊,相比二十多年前,多了幾分成熟的魅力。
「是啊!」皇上靠在枕頭上,輕輕地垂著額頭,反思自己的所作所為,心中打翻了五味瓶:「且不說朝廷,帝王的家事何嘗不是如此?」
霎那間,雪雁的心七上八下,誤以為他知道後宮爭鬥,但表面上鎮定自若。其實,他之所以感慨,是在操心兒子之間的矛盾。
「皇家的孩子們可憐啊!」只聽,他長歎一聲,看著身不由己,和親入宮的金菱,說出了心裡話:「你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嗎?」
聽到這裡,一向含蓄的恭妃,打破了多年的涵養,失聲痛哭。雪雁忽感同病相憐,後宮的女人個個風光,但心中的苦無人能懂,本能地軟語安慰,自己也默默抽咽。
「不要勸!」皇上看出她的痛苦,微笑地擺了擺手:「讓她哭吧,哭出來就好了,否則非憋出病來不可!」
政事殿傳出哭聲,宮人們不禁竊竊私語,高高在上的恭妃,無端地哭了起來,沒有人能猜透緣由。
轉眼間又過了一年,雪雁一心為兒子鋪路,監視悠王,多次試探莊王。可她未曾想到,璟兒自有棋路,穩紮穩打。
「那些老臣,地方上都有自己的勢力!」皇上纏綿病榻,仍舊與愛人對弈:「朕派祿兒辦差,沒想到他卻瞻前顧後,誰都不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