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靜庵門外大雪紛飛。要進宮了,雪雁一點都不高興,唯一能感覺到的是內心的寒冷。
宮裡的馬車等在門外。老尼姑慧清送她出門時高興地說:「真是皇恩浩蕩,你苦盡甘來了!」
雪雁不以為然,歎氣道:「這並不是我願意的。」
「快別胡說!好孩子,伴君如伴虎,進宮之後要一切小心,不該說的千萬別亂說,明白嗎?」這句提醒是善意的,雪雁含淚點了點頭。
雖然她只有十歲,但心裡極能裝得下事。自從四年前被送入清靜庵,她就懂得了守口如瓶,沒有向任何人透露過自己的身世。因此大家都以為她是到京城逃荒的孤兒。直至聖旨的到來,才令大家驚詫不已。然而雪雁卻平靜地面對著這一切,除了領旨謝恩,沒有任何反應。
「保重!」這是慧清最後的囑咐。
隨著馬車的前進,收留自己四年之久的那個家越來越遠。雪雁的心一下子被抽空了,她已經習慣了那裡的生活,為何不讓自己平靜地在那裡度過一生呢?誰稀罕皇恩浩蕩?然而,她不能選擇自己的命運。馬車一步步地將她送入一個無法預知的未來,車裡雖然暖和,但她彷彿覺得更冷了。
同車而坐的總管太監,皇上的心腹高哲笑道:「恭喜雪雁姑娘!當年章大人的冤案終於水落石出,皇上深感內疚,適才想將大人的遺孤接進宮中撫養,以示撫恤。可惜您的兩位兄長下落不明。不過聖恩浩蕩,您已是皇上的義女,禮遇等同公主。真是好福氣啊!」
「全靠皇上聖明。」她只能跟著笑,笑得很勉強。
此時,她心中的酸楚沒有人能夠體會,回想起四年前的悲劇,好像還是昨天剛發生過的:父親被抓走,兩天後便被斬首抄家。因此禍及滿門,母親喊冤,卻被官兵踢打。她和兩個哥哥抱頭痛哭,作為欽犯,年幼的他們即將被流放。於是,母親把哥哥們送到南方老家,把她送進尼姑庵,然後上吊殉夫。
馬車停下了,雪雁一步步走進宮殿。
突然間,她的腦海裡反覆出現著當年的一幕:「母親,為什麼要送走我們?父親為什麼要被砍頭?您不要把我們了嗎?」六歲的她只知道哭。
只見母親含淚囑咐丫環靜兒:「記住,路上要反覆提醒她,千萬不能禍從口出!」說罷,便推開她,衝著靜兒哭喊:「帶她走!」
「母親,母親,」從那以後,噩夢伴隨著她的一生。
「章緒之女,章雪雁晉見陛下!」
隨著太監的一句高喊,她才緩過神來。但雙腳有些不聽使喚,甚至可以說,她不情願邁進這座金絲牢籠。不過,這下可急壞了高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