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怕了,是不敢!
「怕」跟「不敢」雖然經常有異曲同工之妙,但終歸還是不一樣的。覓初元去了兩次皇城的結界吸收塔,兩次都碰上了足可跟他打成平手甚或能將他殺死的重量級人物,所以他不敢再去——如果他的第三次又碰上了那樣的人,而自己又無法將其殺死甚至還將帝國的傳輸計劃給洩漏了出去那損失可就不是「嚴重」所能形容得了了。相反的,如果除去這層關係,他並不怕死,甚至可以說他會那麼喜歡花草也全都僅僅只是藉以轉移自己心中悲痛的方法罷了,身負血海深仇、明知道仇人是誰卻無法報仇的他如果不是因為有心中那不屈非要將天辰子殺死的憤怒存在,他早就想自殺了!
因為自己,父母慘死,這樣的傷痛又豈是無痕這個局外人所能理解的?
二人在避開沿街的士兵之後悄悄潛行至那結界力量吸收塔,而此時,這裡確實空無一人。
說起來兩人都應該說是第一次來到這裡——雖然覓初元曾一度來過此處,可無奈第一次僅僅只是感受到了此處結界能量的強大卻因為神族王子的關係而無緣進一步查探,第二次就更不用說了,神王在那兒站著呢,他還能查出個什麼來呢?於是乎,兩人在對視一眼後便很有默契地朝那二十來米深的深井跳了進去,井內,漆黑一片,饒是二人修為高深竟也伸手不見五指……
神族的營帳已經被撤掉了,為了減少傷亡吳超毅然放棄了這個山谷的控制權而將兵力轉移至了周邊的城池,這「周邊城池」首當其衝的自然是離這山谷最近、也曾是魔武雙軍所佔領的第一座神族城池——月烏城了。
月烏城自上次戰略物資被成功轉移繼而又被魔武雙軍攻破後,人口明顯相較從前少了很多。這也難怪,當初王子那不守而退的做法實在是太傷當地人的心,他們在背井離鄉的同時,心裡都在想如果魔族(當地人同樣將「魔武雙軍」誤認為屬於魔族,因為在他們的觀念中,「卑微」的人族是不足掛齒的)再次來臨那神族很有可能又會採取那樣的政策來使他們再次受到傷害,所以離鄉者甚多但重新返回故鄉的人卻變得少之又少了。也因此,此時的月烏城幾乎可以說是蕭條的,除了來往築造工事的士兵以外幾乎看不大見什麼平民百姓。
面對這些,吳超只有冷笑、苦笑——王子已經被處死,他除了苦笑冷笑之外還能說些什麼呢?再加上自己所率領的四十萬大軍因為輕敵而驟然減少了三十來萬,這點更讓他心痛透頂,他甚至開始懷疑曉卿上次之所以會約自己出去就是為了達到這樣的目的!
戰場之上難道就真的沒有兄弟情誼可講麼?
「將軍,部隊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大造防禦工事了,相信在兩天之內必然能使這月烏城固若金湯!」
他的那名得力副將又過來報告部隊的形勢,可吳超卻只是傷感地點了點頭並沒多說什麼。
「至於援軍!」那副將見吳超如此心中不由也是一陣感傷,想當年神族部隊是何等的風光無限。誰會想到在五千年後的第一場仗上輸得這麼慘?他理了理思緒繼續說道,「至於援軍,據回報的士兵說,陛下已經著手辦理此事,相信在兩三天之內必然會有第一批的援軍趕來。」
吳超搖了搖手,勉強一笑道:「這點我並不擔心,畢竟我們神族的根基還在,一兩次的挫折並不能說明什麼。不過,我倒有件事情要問問你。」
「將軍請說。」副將躬身而立,態度嚴謹而緊張,因為每每當吳超這麼說的時候,也就是考核他、進一步提高他作戰水平的時刻。
誰知道吳超這次卻並沒有問他任何關於作戰、佈陣的問題,他問的是兄弟之情跟民族之義相比孰輕孰重、友情跟國仇相比孰輕孰重。
這是副將所未曾想到的,但他既然能夠成為吳超的得力助手自然有他獨到的一面,他略一思索之後當即就回答道:「俗話說忠孝不能兩全,這二者之間確實令人很難去比較。一個好比是手足,一個好比是父母,兩者之間相比誰又能三言兩語地說清楚呢?」
「是啊,無法用三言兩語去說得清楚……」吳超若有所思,卻猛然抬頭直盯著那副將問道:「可我今天就是想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三言兩語說不清,那你就四言五語、千言萬語地把它給我說清楚了!」
吳超的眼神是嚇人的、恐怖的,那佈滿血絲、充滿憂慮的眼神之中又帶著多少的迷惑、多少的彷徨?
這副將從來都不曾見過吳超這個樣子,在與他對視了一秒之後下意識地就將自己的視線給移了,他低著頭看著地面說道:「如果將軍您非要屬下說,那屬下就說說自己心裡的想法吧。屬下竊以為兄弟之情固然是天下間最難得的,但民族之義卻是難以推托的。如果說兄弟之情是可以自主去選擇的一種權利。而那民族之義便是一生一世都無法逃避得開的責任!兄弟是小情、民族是大義,在大義面前任何的兄弟之情、友朋之愛都必須讓路、都必須被犧牲。如果說它是與民族大義背道相馳的話,因為一個民族給與個人的東西實在太多太多了,背叛了它就是忘記了祖宗、忘記了生他養他的父母,這樣的一個人又怎麼配去擁有兄弟、擁有朋友呢?!」
吳超神色如常,可那雙眼睛卻出賣了他!那眼神之中竟是如此的複雜,有自責、有感慨、有火熱又有冷漠,有不捨又有深深的憤怒!
他悄悄地深吸了一口氣,淡淡地、彷彿在說與自己毫無關係的事情一般淡淡地又說道:「可如果被那個人視為至親的人被他所摯愛的民族給害死了,如果那人對他的民族有著深深的仇恨,如果那人從來都不曾認為自己得到過他的民族所賜予的恩惠呢,那他又該怎麼辦?!」
那副將顯然不清楚吳超為什麼一下子會有這樣的一種情緒,但他還是回答道:「對於將軍您剛才所說的前兩點屬下確實不知道該怎麼做,因為這樣的事情屬下一輩子都不曾碰見、也一輩子都不願意去碰見,但第三點屬下卻並不認同。一個人,如果他沒有在童年夭折、如果他能每天都看到美麗的太陽,那他就不能說自己從來沒有受到過民族的恩惠,因為如果這民族的恩惠不曾賜予他的話,那他必將在嬰兒時代就已夭折,斷然沒有長大成人的可能!哪怕他認為自己所有的遭遇都是磨難、都是挫折,都是民族拋棄了他。但他卻不能不想到一點,那就是一個被民族所拋棄的人永遠都不可能會活在這個世界上,因為沒有民族所賜予他的土地那他就沒地方可站、如果沒有民族所賜予他的食物那他就沒有東西可以吃,如果沒有民族所賜予他的民眾,那他就將永遠都不會擁有友情、愛情!」
吳超的雙手被自己握得很緊很緊,那手上的皮膚更是因為用力過猛而泛出蒼白的顏色,但這一切卻都是那副將所看不到的,因為吳超即使情緒如此激動終究還是將他克制在了安放於桌案下的雙拳之上,他又如何能看得到?
「你說得很好!」吳超將頭壓得很低很低,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會讓自己的情緒在臉上所表露出來:「去吧,去吩咐士兵們一定要將工事加固再加固,因為我們在援軍趕來之前還必須打上一場硬仗、一場有可能是神族歷史上最慘烈的仗!」
神界皇城,結界吸收塔處。
井深二十米,半徑一米左右。如此普通的尺寸卻讓無痕二人無論如何都不覺得他普通!
「你確定這裡曾被神族的王子吸收過能量?」無痕感受著周圍濃郁得幾乎讓人窒息的魔法氣息,有些不著邊際地問道。
「當然!」覓初元很有些不樂意地強調道:「要不然你認為我是怎麼受的傷,難不成是我自己跟自己打了一架?」
「可是……可是你不覺得這裡的能量太充盈了一些麼?」無痕張開雙手,讓那濃郁的魔法元素好更容易與自己的身體接觸,「充盈得都彷彿有些不正常了——感覺怪怪的,很怪很怪。」
「充盈了不更好?」覓初元白了他一眼,雖然此地伸手不見五指,但他還是白了他一眼說,「這裡魔法元素充盈就說明這裡的能量儲藏量巨大,能量儲藏量巨大的話就說明你那什麼『擎眾』就能運輸更多的士兵,你的『擎眾』能運輸更多的士兵就說明你那想以奇兵制勝的想法就更容易實施,奇兵制勝的想法更容易……」
「算了,你別再繞口令下去了。」無痕趕緊阻止他說,心道如果再任由他這樣說下去的話還真不知道他要說到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呢。
覓初元一陣得意的笑,每次當自己讓無痕吃憋的時候,他總是這麼開心,哪怕自己損兵八百也再所不惜似的。
「可是,」無痕用手輕輕地敲擊了幾下井壁,幾下敲下去之後卻一點聲響都沒有發出,「可是我真的感覺這裡很怪,就好像,就好像這些能量飄忽不定,根本就不應該屬於這裡一樣!」
覓初元剛想笑他神經過敏,可就在這個時候井底卻忽然發出了一聲巨響,仿若驚天震雷在平地炸開一般,然後,這伸手不見五指的井底卻忽然漸漸地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