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神陵外,衣冠塚前。
黃衣少女天真地笑著,良久卻忽然歎了一口氣,口中喃喃:「看來吳超大叔心裡是真的有事了,連從來不曾離身的『四法青雲』都不想要了!」
她的表情變得淒苦,這淒苦的表情擱在她天真的臉上任誰看了都會我見猶憐!
「是你父親讓你來的麼?」吳超的語氣依舊淡漠,沙啞的聲音從口中傳出彷彿來自乾涸的無底之淵,「你還是回去告訴你父親,我不會答應他的……」
少女咯咯一笑,剛才淒苦的表情蕩然無存,她蹲著身子俯下頭看著吳超說:「誰告訴你說是我父王讓我來的呢?是人家自己想見大叔你了呢!」
吳超心中稍稍釋然,他抬起頭打量著少女感歎道:「難為你還記得吳超大叔,五千多年過去了,你也從小丫頭變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如果你不開口叫我一聲吳超大叔,我還真就認不出你來了。」
「我也快認不出吳超大叔了,大叔你都變老了呢!」少女咯咯笑著,忽然對吳超眨了眨眼說,「現在大叔是不是感覺一代新人換舊人了呢?」
聽著她的話,吳超忽然產生了一種蒼老的感覺,他暗暗問自己,自己是真的老了麼?
「江山代有人才出啊,都過了五千年了,你吳超大叔也該老了吧!」
「才不是呢!」少女忽然對他做了個鬼臉說,「大叔人沒變老,變老的只是心而已!」
吳超一驚,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在被人說心老的時候會有這種反應。他愣住了,呆呆地看著這黃衣少女……
吳超在兩難之中只好告訴自己說自己要做一個跟時間賽跑的人,自己只能趕在神魔大戰之前將這裡的事情處理完。
所以他匆匆辭過了驛官就走了,到達一個僻靜處之後他召喚出了巨龍小黑。
「方向正東。」他捧著小黑說:「五千里左右的路程,要的是速度!」
他要去的正是神界王城,因為他覺得既然天辰子有那麼大的陰謀,那他如果來神界的話第一個要聯繫的勢必就是神王了。
小黑很不客氣地瞟了他一眼,心語道:「你不是很能飛嗎,要速度幹嗎不自己飛?」
無痕知道他還在為上次的那件事生氣呢,於是撫摸了下它的頭說:「我再能飛也堅持不了這麼久不是?如果我跟你比,十來里路我可能還能勝過你,但路程一遠我非被你落下不可!」
小黑這才滿意地小叫了一聲,身子哆嗦間就變成了巨龍,懸浮在半空等著無痕上來。
無痕剛剛還在抱怨這世界怎麼連寵物都要讓自己哄了,現在看到它這碩大的身形不由長歎了一口氣說:「那個……你變身的時候可不可以變小一點?」
「變小點幹嗎?」小黑很是奇怪地說。
「這裡可是神界啊,你這麼大的個頭在天空上飛非得讓人發現不可,到時候麻煩就大了!」
小黑很不情願地又哆嗦了一下身子,變得如馬大小:「這下總滿意了吧,主人?」
無痕尷尬地笑笑騎了上去,卻不料剛一坐穩小黑就猛地飛躥而出,速度比以前最快時候還要快上一倍!
無痕大喜、大奇地問道:「你的速度怎麼一下子這麼快了,難道修為又提升了?」
他奇怪的是,小黑這傢伙平時只知道睡覺為什麼幾天沒「見」實力卻突然就大增了呢。
然後小黑說了句足以讓無痕氣死的話:「你沒看見我變小了麼,身體輕了飛得當然就快了!」
無痕無語,好一會兒才又問說:「既然如此,那你當初為什麼不變小點呢?」
小黑龍嘯一聲,轉過頭露出了它閃光的龍牙:「你不覺得我變成巨龍的時候是最帥、最威武的麼?」
落葉堆滿了地面,枯黃如年老的哀傷。只一陣風便將落葉捲起,飛旋、飛旋,像那漂泊的浪子隨波逐流,一轉眼,便已經老了。
吳超愣愣地看著黃衣少女,說不出話來。當少年時的豪邁褪盡的時候,他不知道自己還剩下些什麼,當自己對神族感到絕望而無能為力的時候,他不就已經老了麼?!
「吳超大叔怎麼了,是不是被人家說中心事說不出話來了?」少女依舊笑意盈盈,她用小手擦了擦吳超的下巴說,「你看你的鬍子渣多扎人啊,肯定是心老人不老了。」
人若老了哪來這麼硬的鬍子渣,心若未老又怎會允許這樣的鬍子渣出來而不打理?
吳超被她逗笑了,心道這個小丫頭還是一點都沒改,總是這麼古靈精怪的,而他同時也發現自己的心情被她改變了,相比起剛才現在可以說是有點豁然開朗的感覺了。
「多謝了。」吳超淡淡地說。
「呀,吳超大叔謝我作什麼呢?」少女嘻嘻一笑,裝傻說,「你應該跟我說對不起才對的,因為剛才你的鬍子渣把我手給扎疼了。」
雖然心情好點了,但吳超一看到戰神的衣冠塚還是忍不住地悲傷,他看了看少女然後說:「小公主如果沒什麼事的話請先走吧,我想再陪我大哥一會兒。」
「誰說我沒事了?」少女眨著天真的眼睛說,「我是有事情找吳超大叔才來這裡的,要不然這麼荒涼的地方我才不會來呢。」
吳超心頭一黯,聲音又變得如那深淵來音:「終究還是你父王要你來的……」
少女似乎沒有覺察到他的變化,她搖著頭說:「大叔的記性怎麼變差了呢,我剛才不是說了不是我父王派我來這裡了嗎,怎麼一會兒的功夫你就給忘記了呢?」
吳超訝異地看著她,問她來這裡有什麼事。
「是我母后讓我來找你的!」少女回答說:「母后說你回來神界都這麼久了怎麼也不去看望她一下,還說你不看她也就不看了,可有一個人你不看卻實在太說不過去了。」
吳超神色一黯,低下了頭去……
五千年前,正是多情少年時!
撩撥少年正輕狂,纏腰間玉帶手擎蒼。快馬離弦出天闕,掣單騎搖扇著文章。鐵蹄輕甲寶劍霜,待張弓射月落天狼。高歌千里除弱冠,引一曲唱罷笑斜陽!
只可惜,英雄難過美人關……
遙想當年,只是千里傳書便已經心花怒放,那舊時的美人今夕又在何方?
「小舞,小舞她還好麼?」
吳超的臉現出迷茫,他自己以為淡忘的感情剎那間又湧上了他的心頭。
少女幽幽地回答說:「小舞姑姑不好。」
吳超一驚,雙目圓睜,不自主地就緊握住了少女的手。
「大叔,你弄疼我了!」
少女大叫,吳超一驚恢復了常態。他苦笑著說自己怎麼會失態了呢,然後問道:「小舞究竟怎麼樣了?」
「舞姑姑是公主生活當然很好了。可是,可是她卻不開心,五千多年來一直都是鬱鬱寡歡的,我甚至連她的笑容都不記得了。」少女頓了頓,像是想了起來,「對,我只有在小時候見過她笑,自從大叔你走後舞姑姑就從來沒有笑過了。」
吳超歎了一口氣,口中喃喃:「她過得好就行,這樣我就放心了……」
「你放心了?!」少女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吳超說,「這樣你就放心了?難道你認為這樣的舞姑姑就是過得好嗎,難道你不覺得你該給她帶來快樂嗎?你竟然說這樣你就放心了,這句話要是讓舞姑姑聽到她還不要傷心死了?!」
吳超完全愣住了,眼睛彷彿被蒙上了一股霧氣再也看不清楚。
「我這次來都沒告訴過舞姑姑的,就怕如果你不回去會讓她更加傷心!」少女很有些氣憤,她指著吳超的鼻子說,「也幸好我沒告訴她,否則她一定會要求我帶她一起來的,如果讓她聽到你剛才說的話我真不知道她還能怎麼活下去!」
少女原本想大罵一通吳超的。可當她看到吳超失神落魄的樣子她不忍心了,只得恨恨地跺著腳說:「你還是我以前認識的那個吳超叔叔麼?!」
說完,她一轉身就走了。
吳超望著她的背影慢慢走遠,彷彿看到了當年自己出征時他的小舞含淚相送的情景,那男人的淚珠終於滴落了下來。
「你等等!」他長吸了一口氣,對著少女喊道,「我跟你回去就是了!」
少女一喜,猛地一轉身說:「真的麼?」
「是該去看看她了。」吳超回頭望了戰神的衣冠塚一眼,下了決心,「有些事情也該處理好了……」
流水繞紅牆,歌舞榭,音饒梁,停騎秋江上,羅綺箜篌奏一方!
媚眼凝春霜,半面羞,淚迷茫,瓊脂照絕色,雁落冠群芳。
銀簾卷漢帳,唇微啟,曲輕唱,當做紅菡萏,只待意中花底浪。
輕舟映昏黃,男兒膽,女柔腸,仙音鼓蕭瑟,無語弄淒涼。
寒月下誰坐殘燭旁?小軒窗,紅斗帳,伊人思著何方?
褪鳳鬢、解纏綹、歎惆悵!
龍紋玉掌,梳不去,只恨發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