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我頭暈腦脹到感覺整個房子都在旋轉了,手術依然沒有結束,直到室內一陣焦躁。我依稀聽到醫生們急促地大喊,「路小姐不行了!手術中斷!」
我忽然感覺自己的血都白費了,浪費了那麼多,竟然還來個手術中斷。整個醫院似乎都在沸騰,而我只是迷迷糊糊,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也不知道路懷惜出了什麼事,醫生那麼一叫嚷,惹得雲以楓急促地衝進門,更加焦慮地大喊,「惜兒,惜兒!」
我覺得自己再這麼躺下去,血都要送光光了,到時候成了一具乾屍,自己還沒死成,倒把別人給嚇死了。忍著渾身的劇痛,我拔了手上的輸液管,奇怪的是,手上的痛已經完全感覺不到,或許是因為整個身體真的太痛,所以,即使拔了管子,即使手上還在不停地往外冒血,我竟好無所覺。
整個人就好像踩在了雲端,輕飄飄的,我看到雲以楓焦慮地握著路懷惜的手,整個身子似乎都在顫抖,看到路懷惜被雲以楓呵護的樣子,再聯想到自己在做完骨髓移植並且輸了大量血液後,竟然都是孤零零地下床,聽說別人做完這種手術,半個月都下不來床,而我……看來我體格真是不錯。
扶著牆,我一步步離開了手術室,在孤寂的走廊上留下了一地的血跡,那一刻,我不只覺得自己悲哀,而是好恨,我恨雲以楓,恨他的自私……經過這一次,我想我是再也不會對他留戀,眼中沒有我的男人,我何苦為他做到這步田地。
當我終於支撐不住,卻意外地跌入了一個懷抱,吃力地抬眼,看到那雙碧綠色的眼眸,我突然覺得好溫暖。
「爾文?尹修?」在那種情況,我根本分辨不出,眼前的男人到底是爾文還是尹修。只感覺我被他打橫抱起,他的聲音霸道卻充滿著關切,「笨女人!你給我堅持住!不准睡,不准睡!」
「他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呢……爾文,我好恨……尹修……我想離開這裡……哥哥,哥哥,尋音錯了……」那個時候我的意識幾乎被抽離,是誰抱著我,我根本不知道,說任何話都是潛意識裡。
感覺有人在處理我手上因為輸液留下的傷口,嘴唇也乾燥難受,不一會兒一股清涼的液體自我的口內流入了喉口,唇上似乎跟某物緊緊相貼。
我聽到有人焦急地問:「怎麼樣了!」
「殿下請放心,幸好施救及時,不然葉小姐怕是……」
「那怎麼還不醒!她全身發熱是怎麼回事!她一直喊痛,又是怎麼回事!」
「請殿下不要急,這是骨髓移植後的正常反應,葉小姐因為失血過多,所以到現在還沒醒。」
「什麼時候醒,具體時間!」
「這……」
「哥……哥,尋音好痛,好痛……」我依稀看到了葉君措的身影,看到他滿是怒意地呵斥,「混賬!你竟然瞞著我做這種事!你給我滾,滾出葉家!」
我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哥,求你繞了尋音,尋音再也不敢了……哥……」
睡夢中,我全身一哆嗦,畫面又切換到了爾文,「爾文,求你不要告訴葉君措……爾文求求你不要告訴哥哥……」
「尹修,對不起,對不起……他們好可怕,為什麼都要利用我,為什麼……尹修,你告訴我,你沒有利用我……尹修……」
全身的燥熱突然間減弱,我感覺一具冰冷的身體緊緊擁住了我,他身上是那麼冰冷,讓我情不自禁地貼近,半睡半醒間,我聽到有人說:「我沒有利用你……」
當我睜開眼聽說是在一星期後,看著天花板上巨大的水晶吊燈,我微微瞇起了眼,想用手遮擋強烈的光線,卻發現手上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
「醒了。」突如其來的聲音真真嚇了我一跳,我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往被子裡一縮。
尹修蹙眉,冰冷的手背貼上我的額面,「燒退了,哪裡還不舒服?」這聲音怎麼那麼溫柔。
能讓我睡在這麼豪華的地方是尹修沒錯呀!
尹修抬手揉了揉太陽穴,「是不是光太強烈了,來人。」話音剛落,門口就閃進了艾薩克,尹修一個眼神,艾薩克就會意地點點頭。
室內的光線突然間黯淡下來。只剩牆頭的助眠燈發著幽暗的光,他低頭,雙眉緊蹙在一起,「怎麼不說話,是抽骨髓,不是抽你的腦髓啊!」
「怎麼會是你!」這次輪到我皺眉。
尹修的臉一陣扭曲,「葉尋音!是我救了你。」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我掙扎著起身,因為手使不上力,又重重地倒回了床,尹修忙扶住我,順勢將靠枕墊到了我身後。
「你真是好沒良心。」我聽到他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嗔怪道,我全身雞皮疙瘩嗖的一下冒起。
我記得他不是那麼說話的啊,十句話他都喜歡用一句講完,他最懂得言簡意賅,怎麼現在那麼多廢話。竟然還會……剛才是不是撒嬌?
「還有哪裡不舒服?」他低頭看我。
我捂著肚子,「這裡。」
他立馬皺眉,「庸醫呢!給我拖進來!」
我滿臉黑線,庸醫,他叫得真是順口啊順口。艾薩克顫巍巍地點頭,「是,殿下。」
「哎!等等,不用了!」我馬上攔住艾薩克,「我的意思是我肚子餓……」
尹修原本緊蹙的眉頭終於舒展,「好,你等等。」還是那麼溫柔,我防備地看一眼尹修,眼縫裡卻瞟到艾薩克曖昧地望望我再望望尹修,望夠了他才恭敬地退出。
才一眨眼的功夫,一群侍者端了精緻的托盤魚貫而入。尹修親自接過一個侍者手中銀色的碗,把那侍者嚇得眼睛瞪得賊圓。
「這什麼?」我聞著氣味怎麼怪怪的。
尹修勺了一勺,冰冷的碧綠色眸中閃過一絲促狹,「胡蘿蔔湯,庸醫說補血。」
胡蘿蔔……我平生最討厭的食物之一。
我搖頭,「不喝。」
尹修不說話只是將那精緻的碗放回侍者手中,「你不喜歡喝湯?」
沒等我回答,他接過另一個侍者手中的餐盤,拿了叉子剛遞到我嘴邊,我看那食物的樣子,繼續鬱悶道:「這又是什麼!」
「鹹蘿蔔乾,庸醫也說補血。」尹修說得雲淡風輕,我聽著臉都綠了。
「你喂兔呢!」我瞪一眼尹修,「我不吃!」尹修的手一頓,全場陷入了一片寂靜,個個都是顫巍巍地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