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傷員回來的時候驚動了營裡的上官極和歐陽拭風,看到渾身浴血的歐陽凌雲,鐵骨錚錚的歐陽拭風還是忍不住的紅了眼眶。
她竟然真的做到了!那個固執的丫頭,除了苦笑,上官極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有怎樣的表情。
吩咐其他人回營好好休息,上官極一個人在瞭望台上面無表情的觀望著,直到看到那隊熟悉的人馬悄悄的潛回。他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動容。
「上官先生!」
青玉回來後第一時間把上官極拉到了自己的身側,在他耳畔低語了幾句,上官極的臉色變了變,最後還是露出滿臉驚喜微笑的模樣:「大家辛苦了!明日陛下一定會親自嘉獎各位的!」
「先生,陛下他……」白非羽欲言又止。
上官極則摸著自己的假鬍子,一臉的神秘莫測:「陛下自然還安然的留在營中!今夜之事,乃是我與陛下的一計!白將軍!此事乃是軍事絕密!你一定要好好的看緊你的部下,不可透漏出一個字去!」
「是!」聽聞皇上還在營中,白非羽揮去了心底的疑惑,重重的點了點頭。
青玉看了上官極一眼,淡淡的一笑:「先生!我先去中軍帳向主子覆命去了!」
「嗯。」上官極點了點頭,雖然蘇喬這一次太任性魯莽了,但是也算是救回了伍佰戰友,而且……對方的領兵之人是北初塵的話……
上官極瞇了瞇眼睛,他似乎看到了勝利正在向他們招手!
北初塵,北煉絕幼子,幼聰穎,善騎射,心思慎密,行事小心,可謂是北家五子中最出色的一個,可是,此人有個致命的缺點!就是太重感情!
英雄難過美人關!英雄難過美人關啊!
上官極在天穹下仰天大笑,只是那笑容裡卻有幾分同病相憐的味道……
「主子,我回來了!」
演技早已經爐火純青的青玉在中軍帳外煞有介事的稟奏了一句,這才緩步的走入營帳裡。
看到營帳裡的人,青玉立刻臉色大變……
翌日清晨——
「姑娘,吃飯了!」
「姑娘,吃飯了!」
一個男子的聲音緩緩的傳入蘇喬的耳朵裡,她緩緩的睜開雙眸,茫然的望了望四周,最後落在門口低著頭的那個小兵的身上。
「嗯。」蘇喬緩緩的坐起身來:「放下吧!」
她倒是不慌不忙,一副既來之則安之的樣子。
而送飯來的士兵,也是乖乖的聽命,把飯菜端到了一旁的小桌上。軍營裡沒有女人,自從大家知道將軍的中軍帳中住著昨夜裡「俘虜」來的那個女人之後,大家都在私底下紛紛猜測著,這個女人到底是什麼人?她和將軍是什麼關係?她長得什麼樣子?
大家一致認為這絕對是個傾國傾城的大美女!
不過,卻沒有人有膽量偷偷的去窺視這個「傾國傾城」的大美女究竟長得什麼樣子……
「呼!」
營帳的帳簾掀起,送飯的火頭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喂!喂!」
早就等候在不遠處的新兵們立刻擠眉弄眼:「張凡,你小子真有福氣啊!去給大美女送早餐,說說!她長什麼樣子!」
被叫做張凡的小兵尷尬的摸了摸腦袋:「我去的時候她還沒起來呢!」
「哇!」
人群中把發出一陣嬉笑之聲:「你小子有眼福了,那你看到什麼了啊?她美不美?皮膚白不白?」
呃……
張凡一陣鬱悶,他一直低著頭,啥都沒看到,可是這麼說的話一定會被別人取笑的。
「當然看到了!美!美的和仙女似的!我這輩子就沒見過……呃……將軍!」張凡張目結舌的愣在原地,因為北初塵已經陰著一張臉,冷冰冰的走到了人群之後:「你們很閒麼?以為現在是在遊山玩水麼?」
「將軍息怒!」所有人一哄而散,只剩下張凡愣在那裡,他也想跑啊!可是他膽子小,竟然挪不開步子了。
「說說!你都看到什麼了啊?」北初塵微微一笑,那笑容卻說不出的冰寒。
「將軍!小的什麼都沒看到啊!嗚嗚嗚……小的真的什麼都沒看到!」張凡哭喪著臉,覺得自己今天真是倒霉透頂。
「唉,那還真是遺憾!」北初塵忍著笑,搖了搖頭:「還愣著幹什麼啊?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吧!」
「是!是!」張凡如獲大赦,立刻踉蹌著跑了出去。
北初塵搖了搖頭,目光再一次落在自己的營帳中。
他知道她不想面對自己,他又何嘗不是呢?
也罷!今天上午也沒什麼事情!不如去和士兵們一起訓練好了!等到下午再去看她吧!
蘇喬吃過了早餐,在營帳裡焦急的踱來踱去,就是不見北初塵的影子,這傢伙一定是躲著自己!
直到中午的時候又有人前來送飯,這次來的卻是個熟人。
「鍾叔,您老人家氣色不錯阿!」蘇喬看了看鍾海子低低的說了一句。
鍾海子沉默的把飯菜擺在桌上:「喬小姐,我家公子正在練兵,你自己慢慢吃吧!他下午會過來看你的!」
「哦。」蘇喬淡淡的點頭:「鍾叔,昨晚死的那些人……」
「喬小姐還有什麼要求?」鍾海子的聲音有些冷。
「大家都是葉瀾兒女,你們能不能網開一面,讓他們入土為安!而且……」蘇喬咬了咬嘴唇:「昨晚那些人中,有一個人是我弟弟,到現在生死未卜!」
鍾海子的神色微變:「這件事老奴做不了主!不過我會去請示我家公子的!」
「謝謝!」蘇喬感激的點了點頭。
鍾海子冷冰冰的轉身離去,不多時,北初塵的身影就出現在了蘇喬的眼前。
「昨天為什麼不告訴我?」
一進來,他就盯著她的臉,大聲的質問:「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作是你的朋友?」
蘇喬緩緩的錯開目光:「我……我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北初塵無奈的歎息,扔給蘇喬一件黑色的大氅:「披上它!我帶你出去看看!」
「嗯。」蘇喬點了點頭,黑色的大氅可以把她整個人包裹其中,只能看到她尖尖的下巴。
兩個人從中軍帳中出來的時候自然是引來了無數追逐的目光,見自己什麼都看不到,那些士兵也就索性收回心神,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了!
陽光明媚,清風拂面。蘇喬很認真的注視著北初塵軍營裡的一草一木,一兵一卒。
可以肯定,這絕對是北家軍中的精英部隊,每個人的身上都帶著軍人獨特的殺伐之氣,這絕不是一支雜牌軍或者新兵部隊能擁有的東西。
繞過大營,出現在蘇喬眼前的一切,讓她目瞪口呆。
根據她的作戰圖顯示,北初塵所在的營地後方應該就是碧野嶺的嶺口處,地勢微低,被兩旁的山嶺夾著,形成一個錐形的峽谷。
可是如今出現在蘇喬眼前的卻是一條足有三米寬的河流!
整條河流截斷了整個軍營的退路,順著河水的走向望去,可以斷定,這條河水應該是不遠處的那條洛水河的分支。
葉瀾國河流眾多,且大多數河流都是滄瀾運河的分支,這洛水河和玉裡河都在其中。
沒想到北煉絕竟在這幾個月的時間裡秘密的把洛水河的河水引到了碧野嶺!
這裡地勢很低,兩面環山,引流的確很方便。
「這……」蘇喬毫不掩飾眼裡的驚詫。
北初塵一臉的嚴肅:「昨夜裡,就有很多人企圖從這個防守最薄弱的地方衝出去,結果!被我們的絆馬索拌倒之後,跌進河裡,生死未卜!」
「你要背水一戰麼?」
蘇喬忍不住輕聲的問了一句。
北初塵微微一笑:「我並不想和永景帝玉石俱焚!」說著他神秘的一笑,就不在解釋下去了。
蘇喬知道,北家軍雖然常年在羅蒙平原裡練兵,但是為了提高自身實力,提防風家和原家的水師,北煉絕也偷偷的訓練了一隊水師!
難道北煉絕只想把自己的陸軍困在這裡?然後他再集中兵力消滅白非墨和孔袁的軍隊麼?
要知道在所有的兵種中,步兵最好訓練,而騎兵要求嚴格,且在戰場上殺傷力巨大!而數目最少的水軍,是訓練週期最長,而且實戰最少的部隊,即便如此,一支水軍的戰力依然要強過同等兵力的陸軍太多……
「你弟弟長什麼樣子?我叫人幫你留意看一下!」
北初塵的聲音打斷了蘇喬的思緒,她望了望眼前的河水,苦澀的一笑:「那真的要麻煩你了!他……」蘇喬的聲音微微一顫「算了!別幫我找了!」
「你在害怕?」
北初塵緩步的靠近,伸出雙手微一用力,就把蘇喬拽到了自己的懷裡:「如果你弟弟死了,我北初塵就賠一條命給你,可好?」
蘇喬下意識的搖了搖頭,輕輕的抿了抿自己的嘴唇:「我們……各為其主!我沒權利要你償命!」
北初塵的神色一暗,嘴角掠起無奈的笑容:「算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吧!這幾天恐怕就要開戰了!我已經給你安排了一個單獨的營帳,沒有人會打擾到你的。」
蘇喬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任憑北初塵拉著她,一步步的走到了那個剛剛搭建好的營帳前,掀簾而入,蘇喬的眼前一花。
整個營帳暗香浮動,粉色流蘇飛舞,花瓶裡的各色鮮花,開的正旺。
低矮的床榻上鋪著淺粉色的碎花錦緞,榻前的土地上鋪著雪白的毛毯,梳妝台,雲母屏風,一應俱全,甚至在床前不遠處還擺放著一架古色沉香的古琴。
「我記得你在風家商船上看到風清玥的那架琴,看了很久,我就想著,你一定也是個琴藝高手吧!」
北初塵淡淡一笑,轉頭看了看身側的蘇喬:「只是不知道,我這輩子會不會有機會聽到你的琴聲呢?」
蘇喬沉默的解下身上的大氅,一瞬間,黑色如瀑的秀髮灑落在她的肩上,與雪白的袍子,形成非常鮮明的對比。
從小在皇宮中受過無數禮儀教導的蘇喬,自然琴棋書畫全都精通。
只不過她的身份特殊,所以她撫琴的次數真的太少,少的她自己都忘了自己還會彈琴。
「你想聽什麼?」
蘇喬緩緩的坐在古琴前,抬眸凝望著北初塵。
「什麼都可以,只要是你彈的!」北初塵沒有想到她居然真的要彈琴,所以乾脆讓她自由發揮。
「那好吧!」
蘇喬深吸了一口氣,撥動了幾下琴弦,清澈流暢的琴音從她的指尖緩緩流淌出來,隱隱的帶著讓人心碎的憂傷。
北初塵凝神聽著這陌生的曲子,正聽得入神,蘇喬忽然間低低的輕唱起來——
刀戟聲共絲竹沙啞
誰帶你看城外廝殺
七重紗衣血濺了白紗
兵臨城下六軍不發
誰知再見已是生死無話
當時纏過紅線千匝
一念之差為人作嫁
那道傷疤誰的舊傷疤
還能不動聲色飲茶
踏碎這一場盛世煙花……
明月照亮天涯
最後誰又得到了蒹葭
江山嘶鳴戰馬
懷抱中那寂靜的喧嘩
風過天地肅殺
容華謝後君臨天下
登上九重寶塔
看一夜流星颯沓……
唱到最後,蘇喬的聲音微微嘶啞。琴音緩緩的在整個軍營中飄蕩,伴著女子低啞的清唱,有一種讓人黯然的心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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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第二更,寫著寫著就把歌詞寫出來了,大家放心,不佔字數滴,喜歡的親可以去聽,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