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十五年,六月初九,破日,諸事不宜。
這一天,是一個注定了不安寧的日子。
皇上失蹤!
這個讓人心驚膽戰的消息,還是被落雪傳遞到了上官極的耳朵裡。
她相信處變不驚,並且耳目繁多的爹爹一定可以想出辦法,找到皇上。可是……
上官極鬱悶的坐在自己的小醫館裡不停的喝茶,從落雪的敘述中,可知皇上最後接觸的人是林慕白。而根據他那些暗線回報,林慕白昨夜無故受傷,天還沒亮就大鬧初塵樓……
北初塵……
那小子鬼使神差般的逃離了所有人的視線,不知所蹤!
一定是被北煉絕秘密召回羅蒙平原了,走的那麼急,那麼隱蔽應該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上官極又品了一口茶,總不能帶著大隊人馬去羅蒙平原要人吧?
現在的耽誤之急,是穩定朝綱,千萬不能讓人知道皇上不見了,特別是林慕白!至於救人的事情,只能暗中著手……
太傅府——
「一定是回了羅蒙平原!」林慕白狠狠的捶了下桌子:「玄武!立刻啟程羅蒙平原!我要看到完整無缺的喬紫蘇!」
「是!」……
寬闊的官道上,人來人往,一輛飛速而過的馬車,讓所有人都忍不住駐足觀望。嘖嘖,這麼華貴的四架馬車,而且四匹馬都是特等的大宛良駒,這車子裡的人一定非富即貴!
還沒等路人慨歎完,異變突起,一隊騎著駿馬的黑衣騎士迎面飛馳而來,把那輛馬車死死的圍在了中央,還沒等人們反應過來,那滿天的箭雨已經呼嘯而下。
「殺人了!」
「有土匪!」
官道上的行人商賈全都一哄而散……
「呃……」
蘇喬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從昏迷中醒來,眼前的一切漸漸清晰,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裝飾華美卻又非常淡雅的房間。
這裡是……
她蹙了蹙眉,飛快的跳下床榻,身子不自覺的晃了晃,自己這是怎麼了?怎麼連站都站不穩?
沒有多想,蘇喬穿上鞋子,躡手躡腳的出了房門,結果——
「蘇兒,你也想來吹吹風麼?今天的天氣真不錯呢!」
北初塵身著一襲水藍色的紗袍,飄逸優雅的站在甲板上,四周是望不到邊際的河水……
她居然身在船上!
「嘔……」
身子晃了晃蘇喬終於忍不住吐了出來,老天爺!她從小就暈船!
「喂!」一直滿臉享受的北初塵終於發現了她的不對:「你沒事吧!來人!來人!扶小姐回船艙休息!」
「嘔……」蘇橋一個側身,吐了北初塵一身。
他新作的袍子……
某男皺了皺眉,雖然知道她是故意的,可是……看到她臉色蒼白的樣子,還是隱忍著什麼都沒說……
「小姐!喝點白粥吧!」
一臉微笑的小丫鬟第五次的把熱氣騰騰的食物遞到蘇喬的面前。
「我……不吃。」她虛弱的張了張嘴。
吃了會吐,吐了再吃,吃了再吐……她XX的又沒有自虐傾向!
「我來!」
已然換了一套月牙白袍的北初塵笑瞇瞇的走了進來,手端白粥,滿臉狡黠的看著床上的蘇喬:「蘇兒,你怎麼不吃啊?」他坐在床畔,用勺子盛起白粥,自己品了一小口:「都要涼了!再不喝就真的全涼了。」
「哼!綁架犯!」蘇喬瞪了他一眼,自從醒來後蘇喬就已經大概的瞭解了自己現在的狀況,她被北初塵綁架了!
雖然不知道北初塵為什麼會選擇水路,但是……按照他們現在行駛的路線無疑會到達北初塵的老巢——羅蒙平原!
「你真的不吃?」見蘇喬還是不說話,北初塵突然俯下臉,用另一隻手用力的捏住了蘇喬的下巴,讓她被迫的張開嘴巴。
「啊……唔……」她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北初塵異常野蠻的把那碗白粥一點點的倒進她的嘴巴裡。
「好了!搞定!」北初塵似乎很滿意自己的動作,臉上笑的就像一朵花。
「呸!呸!野蠻!混蛋!」蘇喬狠狠的罵了他一句,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她胃裡的翻騰似乎好了很多,不是那麼想吐了。
「粥裡放了一些藥品,對你身體有好處的!」北初塵轉過頭淡淡的說。
他覺得自己真是發賤!對別人的女人這麼好幹嘛!
「什麼?」蘇喬驚叫道,想也不想的伸出手指去摳自己的喉嚨,她不能吃藥,不能吃藥!
萬一傷到了孩子怎麼辦,呃……雖然她現在還沒有孩子……
「你幹什麼?」北初塵生氣了,真的生氣了:「喬紫蘇!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這是什麼意思!還怕我毒死你麼?」
沒辦法……好像真的都到胃裡了,居然吐不出來……
蘇喬蒼白著小臉,一臉的沮喪,聽到北初塵的話,她突然惡狠狠的盯著他,那雙平日裡水霧朦朧的誘人雙眸此刻卻是那麼的危險可怕:「北初塵,如果我……我……總之我不會放過你的!」
什麼和什麼……莫名其妙的!
北初塵瞥了她一眼,氣憤的拂袖而去。整個艙裡又只剩下蘇喬一個人……
她雙目無神的望著船艙裡的一切,不知道帝都裡怎麼樣了,發現自己不見了,落雪她們一定急死了,好在還有上官極坐鎮,他應該會把事情穩住的。
倒是林慕白,他發現自己失蹤了,會不會緊張,會不會到處找她?
想著想著蘇喬只覺得自己的眼皮好沉,越來越沉,不知不覺她就昏睡了過去……
船艙的門被人輕輕的推開,一個灰色乾瘦的身影,緩步的走到了蘇喬的床畔。
自古紅顏多禍水!
這個女人留不得!
鍾海子那渾濁的雙目裡閃過森冷的光芒,那一雙滿是皺紋又滿是血腥的雙手緩緩的伸到了蘇喬的身前。
「如果我是你,我就立刻住手。」
北初塵的聲音很輕,卻很冷。
鍾海子一直對蘇喬很冷淡,甚至一度反對帶她上船,可是在她暈船的時候他卻主動幫她配藥,北初塵早知道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五公子,你都知道了?」鍾海子的聲音不緊不慢,依舊一如既往的暗啞。
「是,我知道白粥裡不止有一種藥!」北初塵淡淡的回答。
「那公子還餵她喝?」
「她吐了一天,不吃東西不行的,況且,像現在這麼沉睡……也不錯。」
似乎是捕捉到了北初塵眼裡那一閃而過的溫柔,鍾海子的心一沉:「五公子……得罪了!她必須死!」
「鍾叔!」
一年了,北初塵再一次叫了「鍾叔」。自從那件事之後北初塵變了很多,那個從前對下人很好的五公子,變得很冷漠,對鍾海子的稱呼也由「鍾叔」變成了「老管事」
「五公子……」
「你知道什麼叫朋友麼?」北初塵這句話是問鍾海子的,可是他的目光卻落在蘇喬的臉上。
「她……是我的朋友!」
鍾海子的手無力的垂下:「五公子,老奴都是為了你好!萬萬不可重蹈覆轍!」
「我知道。」
北初塵認真的點頭:「她的問題我會好好處理的!況且,她是林慕白心愛的女人,必要時拿她來要挾林慕白就範,也是個不錯的選擇,你說是麼?」
「全憑公子吩咐!」
鍾海子緩緩的站起身來:「老奴先行告退了!」
望著鍾海子離去的背影,又轉頭看了看榻上昏睡的人兒,北初塵自顧自的一笑,輕快的轉身離去……
夜色茫茫,滄瀾河上更是一片漆黑,掛滿了繁星的天穹似乎在預示著明天又是一個大晴天,晴天利於行船。
兩條不算太大的商船在湖面上平靜的漂游著,船艙裡,一個武者打扮的年輕男子正在向他身旁的中年男子匯報著什麼——
「頭兒!剛接到另一隊的信號!他們那邊也撲空了!」
「大公子早知道那小子詭計多端!哼!這一次咱們就守在這水路的要塞!讓他也嘗一嘗做滄瀾河水鬼的滋味,哈哈哈!」……
連續兩天,風平浪靜。
蘇喬一直躲在船艙裡,守著床榻寸步不離。
她已經不像一開始那樣強烈的暈船了,每一日的休息和膳食也非常的不錯。
心裡頭一直想著什麼時候可以上岸,然後在伺機跑路。
「小姐,公子有請!」
那個照顧她起居飲食的小丫頭,恭敬的站在門口低低的說了一句。
「我不去。」蘇喬把臉轉到一旁,即使沒出去,她也知道天已經黑了。
黑燈瞎火,北初塵找她準沒好事!她才不去呢!
小丫環不敢頂嘴,只好悻悻的離去。
不多時,熟悉的腳步聲輕快的響起,蘇喬索性蒙上被子假裝睡著了。
「起來!」
被子被人用力的拉開,北初塵已經蠻橫的把蘇喬從榻上抱了起來。
「喂!你幹什麼!放開我!」蘇喬滿臉怒氣的看著他。
「不想死的就別掙扎!」
北初塵臉色陰鬱的抱著蘇喬快步的上了甲板,蘇喬這才發現他們的大船被兩艘商船包圍了,夜色濃郁,船頭的火把都顯得陰森森的。
「咱們遇到河盜了?」蘇喬忍不住低低的問了一句。
「比河盜更可怕。」看她那似懂非懂的樣子,北初塵反倒是沒心沒肺的輕笑了起來。
取笑之意,已經溢於言表。
蘇喬翻了個白眼,正想著罵他幾句解解氣,北初塵卻突然放下了她,出現在蘇喬面前的是鍾海子滿是皺紋的老臉,還有一艘木製小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