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中了毒,中了一種叫做燕傾城的毒。
他知道自己生病了,而且病得很嚴重!
他是在懲罰自己,雖然嚴懲了阿德,但是又有什麼用呢?死了的人是永遠都回不來了。
記得半年前阿德在天牢裡死的前一天,他們主僕二人還在一起說過話。
他折磨了阿德一年半的時間,可是心裡的洞卻是越來越大,阿德忍受著他的種種酷刑,始終都堅強的不出聲。
他從來不知道,那個膽小肥胖的公公,在他的身上會出現那種堅強的神情。
那是阿德被廢之後,第一次請求見他一面。
他去了,也許對他多少還殘留著一絲往昔的恩情。
他自始至終沒有看向阿德,而是選擇背對著他。
阿德知道皇上的恨,從頭到尾也只是說了一句話:「皇上,如果知道你會這麼痛苦,老奴不會……」後面的話,阿德沒有說出來,因為說不說已經不重要了,因為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意義。
沒有人知道莊司澈離開天牢的時候,手指顫抖了一下,一種莫名的空虛和寂寞向她排山倒海的壓過來,壓得他都喘不過氣來!
當天夜裡,阿德咬舌自盡了。
莊司澈將自己關進房間裡摸著傾城的骨灰,一夜無眠!身邊的人一個個的走了,可活著的人還要繼續活下去。
有時候死了的人是一種幸福,活著的人反倒是一種折磨。
傳游之見到失神的皇上,心裡一陣苦澀,良久才道:「皇上現在還願意放我離開嗎?」
莊司澈的眼神有了一絲迷離,「朕曾經答應過她,要好好照顧你,並護你和孩子一世平安!」
「皇上,這些年你為我和城兒已經做了很多,我們在這裡衣食無憂,城兒也非常快樂,我們真的把這裡當成我們的家,但是我的心裡始終都很明白,我和城兒終有一天會離開這裡的!」
傳游之走到窗前,外面的海棠花開的正艷,她的眼睛朦朧起來,眨眼間上面已經掛著一滴晶瑩,「當年我和傾城相識,出手相救她一次,其實裡面有一半的原因是我的私心在作祟,就那麼一次,傾城便記在心裡,當年自願領死,大概就是怕我和孩子會受到什麼傷害,皇上又照顧我們母子這麼多年,夠了!再多下去,我只怕有一天下了黃泉,無顏面對傾城!」
一次無意相救,換來傾城捨命相護,此生能夠結識燕傾城,是她的福,卻也是傾城的禍。如果有來生,她一定會好好守護那個寂寞的女子……
傳游之的話,瞬間便觸動了莊司澈隱藏在內心深處的傷痛,他忽然間喃聲道:
「一切都是我的錯!」
他那夜如果沒有和安王喝酒,如果不是心情很糟,失神的多喝了幾杯,阿德就不會有機會下了春藥,如果他那夜沒有在和妃那裡過夜!如果沒有讓傾城看到那麼骯髒的一面。也許一切還有轉機。
可是這也只是也許,她已經喪生在火海裡,他親手埋了她的骨骸,她是再也不會回來了,如果她能夠再活過來,他願意拋棄一切來愛她,只要她能活過來…
想到這裡,他忽然間笑了,眼底有了強大的傷痛慢慢凝聚,然後開始蒸發,眼前漸漸朦朧起來,淚水奪眶而出的時候,這個一向冷酷霸道的帝王,忽然用手掩面,無聲的哭了起來。
靈境和傳游之被震撼在地,在她們的臉上早已是淚水橫流。
靈境忽然想起當年知道傾城逝世的消息後,把自己獨自一人關在房間裡幾天,她一直都不願意相信這個消息,直到她見到了傾城的殘骸。
那時候皇上整天失神落魄的抱著那堆骨頭,像是對待珍寶一樣!她這才相信那個女子是真的去了,她永遠的消失在她們的生活裡。
眼前不期然的浮現出當年她還是小君的時候,那個風華絕代的女子,對自己說的話:「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女子又何嘗不是呢?」
往事歷歷在目,可是去了的人是真的去了,即使偶爾想起,也只能活在她們的記憶裡。
靈境忽然喃聲說道:「她是一個奇女子,沒有人能夠將她從記憶中磨滅!」她的聲音也很低,宛若是自言自語。
可是傳游之聽到了,她雖然在哭,可是卻強自綻放出一朵亮眼的笑花,淡聲笑道:「她永遠都活在我們的心裡!」
天空上的雲似乎也感染到了他們的悲傷,停止了流動,靜靜地在上空俯覽著這片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