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宮
傾城第一次來這裡,這裡是和妃住的地方,裡面的佈局和其他宮沒有太多的差別,但是庭院中卻種滿了紅艷艷的玫瑰,此時雖然已經入夜,但卻競相爭奇鬥艷的綻放著。可她心中的花呢?開得太早,所以衰落的也很迅疾。
傾城在外面等著,德公公進去通報。
傾城就那麼靜靜的站在庭院中,動也不動一下,彷彿凝固的石像,在她身後是跟隨德公公一起來冷宮宣旨的太監們。
德公公緩緩走了出來,小心翼翼的合上門,快步走到傾城面前,歎聲道:「公主,皇上和和妃在一起,不方便見你!」
「不方便?」傾城的神色冷如冰雪,「不方便是什麼意思?」
「公主你還是回去吧,皇上根本就不可能會見你!」德公公搓著手,勸道。
傾城慘淡一笑,忽然雙膝一彎,砰地一聲跪在地上。
「請公公再去通報一聲,皇上若是不見,我就長跪不起!」
「公主,你這是又是何必呢?」德公公本來欲扶她起來的手縮了回去,這還是他第一次見燕傾城下跪,心中不禁複雜不已,沉默了一下,不禁跺著腳道:「罷了,老奴就再斗膽進去求求皇上!」
德公公晃著身體推門走了進去,但很快就走了出來,臉上竟然有些不自然,為難道:「公主,皇上現在誰都不見。」
不見?
傾城忽然笑了,身邊的人看到那樣的笑容,均是心頭一顫,她雖然在笑,但是臉上的肌肉卻繃得緊緊的,甚至還帶著微微的抽搐。
她緩緩站起身體,緩緩朝寢宮朱門走去。每走一步,都如千斤重一般。
德公公連忙擋在門口,發愁道:「姑奶奶,我的姑奶奶誒!皇上——」德公公的話驀然止住,只因為傾城看她的眼神太過於凌厲,逼得他不敢正視。在傾城那樣的眼光裡,德公公無奈的只好移開身體,不敢再阻攔。
傾城的雙手在廣袖裡緊了又鬆,鬆了又緊。
終於,她咬牙揮袖將朱門推開。
見到裡面的情形,一向遇事面不改色,冷靜淡泊的傾城也不由得有幾分失色。
滿地雜亂無章的衣物,粉紅的床幔上躺著傾城熟悉之極的俊美身影,和妃身無衣物趴在莊司澈赤裸的胸膛上,滿屋的情慾氣息。
一男一女糾纏不已的身體刺痛了她的眼睛。
氣血翻湧間,傾城只覺得五臟六腑都絞在了一起,一口鮮血硬是被她生生的壓了下去,她忽然感到一陣說不出來的疲憊。
「……皇上……臣妾要……快給臣妾……」
「……愛妃……想要什麼……」
「……嗯……壞,皇上……。你真壞……臣妾要你……嗯…。要你……」
意亂情迷的兩人,沒有注意到有人闖了進來,淫聲浪語一波波的傳進傾城的耳中,傾城麻木的站在那裡,不去看不去聽。
原來這就是他對她的愛。在他下旨賜死她的同時,竟然還和他的愛妃在床上翻雲覆雨。
這就是她愛的男人!當她辛苦周旋在兩國紛爭的時候,他最終選擇了江上。
原來不是他們愛的不堅定,只是因為愛的太可笑。
德公公瞥了一眼床榻的萎靡,看向傾城,她已經開始緩緩離開房間。
阿德心一顫,在這樣的事實面前,燕傾城竟然聞風不驚,只是他無意間接觸到她的眼神,在裡面真切的看到了那麼深沉的悲哀和怨憤,可當他想看清楚時,她留給他的只是一個寂寞的背影。
第一次,他覺得前面的女子去除了身上所有的光環,她也只是一個寂漠孤獨的平凡女人。
傾城從來沒有覺得,宮路是那麼的漫長,好像永遠都走不到邊似的。
一路上,她的視線開始模糊,忽然想起很多片段。
穿越到這個塵世,初次見到他,她問他,「你開心嗎?」
她蠱毒發作,他守在她床前幾天幾夜,她醒來後,他心疼的問她,「痛嗎?」
在沙漠的時候,他誤會她失身於齊碩,他心痛的說:「我不在乎!」
在皇宮裡,他霸道的宣誓:「我只要你!」
……
他放下帝王的尊貴,服侍她,只為了他喜歡。
他親率大軍,圍攻月國,只為了將她從連景然身邊奪走。
他為了把她從齊碩身邊救走,以身犯險差點死在沙漠。
他為了消除兩個人之間的隔閡,甚至不惜自殘身體。
他說他愛她,於是便有了武安城的短暫幸福時光。
……
那麼多的片段,現在回憶起來還歷歷在目,可是人的心又到哪裡去了呢?難道隔了人,隔了事,隔了時間,什麼都會發生改變嗎?
原來愛過、痛過、恨過、怨過,從來都只是自己一個人的事情,與他人無關。
她做了一個夢,以為自己一直都身處其中,卻不曾想她只是一個再陌生不過的看客,如今她的夢醒了,可是別人的夢還正在上演著,為什麼她會覺得心裡堵得很難受。
德公公停了下來,他看到前面的女子忽然蹲在潮濕的地面上,雙手環抱著雙膝,臉龐深深的埋在腿上,她的長髮如同海藻般披散下來,遮擋住了她的神情。她就像是一個迷了路的孩子,德公公看到她的肩膀抽動了幾下,忽然崩潰的大哭起來……
德公公心裡忽然升起了一股悲哀,他的眼眶有些濕潤,忽然間覺得那個哭泣的女子是那麼的單薄蕭瑟。
他緩緩打量著在夜明珠映襯下的皇宮,高聳入天的高牆,究竟困住了多少的女子在裡面拚命掙扎沉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