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陰沉，飄著細細的雨絲，屋外的寒氣絲絲滲入骨頭，讓人忍不住打冷戰。葉念熙懶懶的窩在暖閣發呆，思忖著司馬晉下一步究竟會如何做……
「小姐，樂貴人求見。」宮女小蕾進來稟報。
葉念熙偏頭，疑惑道：「什麼樂貴人？」
小蕾答得理所當然：「大王的嬪妃啊。」
葉念熙有一瞬間的恍惚：「哦，請去偏廳喝茶，我馬上過去。」
「是。」
這才不到半天，司馬晉的老婆就找上門來了。從她進入暖閣的那一刻起，這宮裡就已經沸騰了，只是沒有人來煩她，她也就假裝不知道。
估計大家也是不知道司馬晉的意思，所以才沒有動靜。今天她去掉了易容，這會兒宮裡也許已經傳開了吧。
葉念熙邊走邊想，到偏廳看著靜坐喝茶的人影，驚訝的同時大感意外。
驚訝的是平樂怎麼在宮裡，而且還成了司馬晉的嬪妃，海梟不是說她呆在侯府的嗎？意外的是，幾個月不見，盛裝下的平樂嬌俏中帶著貴氣，看得有些晃眼，這人果然是要打扮的。
葉念熙面上還是維持平靜，神色保持不變，走上前盈盈一拜：「見過樂貴人。」
平樂臉上閃過一絲尷尬，揮退身邊的侍女，起身扶起葉念熙。
待廳裡只剩下她們兩人，平樂「撲通」一聲跪在葉念熙面前。葉念熙大驚，忙上前扶她起來：「這是做什麼，快點起來。」
平樂眼含淚水，哽咽道：「公子，平樂對不起你，請公子責罰。」
「說什麼呢，先快起來。」 葉念熙使大力將平樂從地上拉起來。雖然地面鋪了一層地毯，但是現在這種寒冷的陰雨天氣，如果受了寒氣就不好了。
平樂是跟著她最親近的人，知道她是女兒身，而且這麼多年從未聽她說過有個妹妹，稍微動動腦子就知道，早上的旨意，不過是司馬晉掩人耳目的手法。
葉念熙看著她，模樣沒怎麼變，就是雙頰凹陷了些，原本胖嘟嘟的蘋果臉沒有了，卻也漂亮了。
平樂苦著臉，有些急切道：「你是女兒身的事實，是我告訴陛下的。」
「什麼時候的事。」葉念熙並沒有表現出多大的驚訝。
看一眼葉念熙，見她沒有怪罪的意思，平樂這才哽咽著慢慢說道：「大約是你跟軒王爺去剿匪那天，陛下派人喊我去晉王府問話。」
「他直截了當的問我，你的身份。我一時沒反應過來，他就從我的表情裡知道了。現在想來，他在那之前就已經懷疑你的身份。」
「後來，又問我一些關於滿京城傳得沸沸揚揚的你和顧大人的事情是真是假，我不敢說謊，如實回答他。」
葉念熙點點頭，她是知道司馬晉的，想要平樂說真話的方法很多，能這麼平靜的問話，已經對她很好了，也是在尊重她這個名義上的三弟。
平樂原本絞著手上的帕子，這時又抬頭看她一眼，見葉念熙在笑，心裡難受，深吸一口氣。
繼續說道：「再後來，我經常出入晉王府，只是按例告訴他關於你的一些平常瑣事，每次聽著他都唇角帶笑，表情帶著滿足與寵溺，偶爾出聲詢問一下你的狀況……」
「對於陛下，我原本是怕他的，後來見多了他溫柔的一面，就不怕了。甚至……在心裡還很羨慕你……他是真的喜歡你，只是沒有太多的時間，又礙於身份不好直說……」
葉念熙再次點點頭，表示自己有在聽，而且也認同她說的。
「那次你懷疑我，我只是不想離開侯府，不想離開你，才將嫌疑推給葉柳，其實我知道，從那以後，你都沒有信任過我。」說到這，平樂苦笑著看葉念熙，後者點頭承認。
「不是不信任，而是沒有以前的親密，不過小熙還是尊你為姐姐。」葉念熙也彎了一下嘴角，心裡犯苦，她在這個世界沒有一刻是放鬆警惕的，已經形成習慣了。
「之後，很久沒有去晉王府，那時的陛下也沒有派人來問話。只是我……突然發現心已經不在自己身上了，再後來，我經常自己去晉王府走動……」
葉念熙動手給她添了些熱茶，靜靜聽她說。
「自從傳來你墜崖的消息，侯府亂作一團，海梟問我要不要跟他去祁大哥那裡，我回絕了。我怎麼也不相信你就這麼去了，想守住侯府，希望有一天你能回來。」平樂聲音很低，但情緒已經比剛才好很多了。
「沒多久，陛下派人將侯府圍了起來，清理你的物件，然後發喪。我這才相信，你是真的……」說到這裡，平樂再次哽咽，眼圈紅紅的。
葉念熙見她不像是做戲，暗歎一聲，其實平樂對她是真心的好。再追究一些有的沒的，已經沒有意義，想到她現在的樣子，笑道：「這是你自己的選擇嗎？」
平樂點點頭，有些忐忑的開口道：「你……怪我嗎？」
「怪你？怪你什麼？怪你嫁給大哥當妃子？」葉念熙淡笑：「這原本也是我的意思。」
「不是，我是說……」平樂看著葉念熙不甚在意的樣子，有點難過。平復一下情緒，緩慢的說：「我看陛下對你的用心，瞞著你幫他做了這麼多事，你不怪我嗎？」
葉念熙搖頭，也沒有做什麼壞事，對她也無損益，沒有什麼好怪的，倒是她自己內心愧疚，放不下而已。
平樂抿唇道：「對不關心的人和事你總是這麼……寬容。」
「呵呵……還是樂兒姐姐瞭解我，哈哈……」葉念熙大笑，不願意氣氛比窗外的天氣還陰鬱，寬慰道：「這其實也沒有什麼，你不過是從了自己內心的想法，去做想做的事，這點很難得的。」
「你怎麼不說我是自私呢？」
「自私一點也沒有什麼不好。」葉念熙眉眼彎彎：「在這種男女之事上，每個人都是自私的。」
見平樂笑的牽強，轉換話題道：「他待你好嗎？」
「陛下待人寬和有禮，」
「那傅皇后呢？」如果沒有記錯，先王是將傅嘉儀指給當時的晉王當正妃，現在應該是皇后了。想著那個冰山美人，葉念熙不禁擔心其平樂在後宮的生活。
平樂低垂著頭，淺淺回道：「也還好。」
「以後有人要是為難你，直接跟大哥講，你是侯府出來的，必不會委屈你的。」 葉念熙見她不願多提，也只能點到即止。
「真的都很好，陛下忙於政事，來後宮的次數少之又少。就是皇后，都很少宣見。皇后娘娘雖然不怎麼愛搭理人，但也沒有刻意為難過誰。」
說到這裡，平樂幽幽一歎：「這個後宮，其實就是一個美麗的鳥籠子，鳳凰之與麻雀也只有外表華麗了些而已，沒有實際的區別。雖然大家擠破頭皮想博陛下歡心，都不過是徒勞……」說完，朝葉念熙別有深意的看一眼，並且微笑。
葉念熙嘴角的笑有些僵硬，她剛才那一眼的意思不會是想告訴她：司馬晉放著偌干後宮佳麗不理，全都是因為她吧。
見平樂終於朝她笑了，葉念熙不自在的抖抖肩。
「你可知道這暖閣，是太清殿的偏殿，離陛下最近？」
葉念熙點頭，這並不能說明什麼吧。
「自陛下登基以來，聽說幾乎都在太清殿休息，其實就是在這兒。這間屋子是特別建造的，冬暖夏涼，是皇宮裡最好的一間，陛下對你不是一般的好呢。」
「唉~~~~~~~」葉念熙有點頭疼了，撫額，大歎一口氣，不想解釋什麼。
「你心裡還是有著那個顧公子？」平樂對於兩人的真真假假瞭解得並不多，不過看葉念熙之前的行為，答案是肯定的。
見葉念熙點頭，又道：「可我聽說，他是白國奸細，混入朝廷多年……」
「事實上也是，只不過最後他放棄了初衷，決定離開。但是大哥不放過他。」葉念熙打斷她，想到別人說他的不是，心裡不悅。
「我還聽說他也掉下懸崖，生死未卜，你是否考慮陛下……」
葉念熙搖頭失笑：「我都懷疑，是不是大哥派你來遊說我的……」
看著平樂瞬間白了臉色，自知失言，忙換個話題：「樂姐姐，你不介意嗎？他身為王，擁有後宮佳麗無數，而你只是其中之一。」
「平樂出身卑賤，本就沒有指望過什麼，在侯府得你照顧憐惜，在皇宮又有陛下恩寵，已經不敢再奢望什麼了，就算自此一生老死宮中，也無憾。只要能守在他身邊，偶爾能遠遠看他一眼就好……」平樂說這些話的時候，眉眼低垂，溫柔恬靜。
葉念熙很難將那個在她身邊吵吵鬧鬧的少女拿來與之比較，原來，大家都在成長，都回不到當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