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倏地擴大了嘴角的弧度,那種驀然間擴散的冷,直達人心。「那這三千大業,百萬雄兵,金戈鐵馬,又是為何?」
「記得麼?何秋戮說過,只有站在最高的位置,才可以保護想要保護的人,何況宮深似海,又有幾人可以為自己而活?」他牽起她的手,不顧她的放抗,便往門外走。
進得一間屋子,聽聞內室傳來的嘶吼聲:「滾!都滾!」
她辨出那時楚塵故的聲音,心莫名的痛起來。掙脫開蕭翊的束縛,衝進屋中,那畫面竟讓她在那一刻,僅是一刻,便淚如雨下……
哽咽道:「楚塵故……」
「清……清辰麼……是你麼……」那本咒罵推搡著丫頭與涓人的楚塵故,突然間安靜下來,彷彿那三字,是讓他鎮靜下來的良藥一般,蒼白的臉,那本璀璨的猶如九曲銀河的眸子,被紗布裹著,血跡滲透出來……
她本帶著一絲期盼,期盼那探子報的是虛情,可是在看到他柔弱單薄的病態時,再也克制不住落淚的衝動……
「蕭翊……誰幹的……」她猛地轉過身子,惡狠狠的對上蕭翊那雙眸子,不顧眸子中閃過的錯愕與疼惜,似是要生生將他抽筋剝骨,緊握的雙拳,眼神中可怕的不是怒火中燒,而是黑漆漆的,毫無光澤,陰冷得令人不寒而慄……
「有人在他的飯食裡,下了毒……」
「呵,那爺方纔還真是以牙還牙了呢!」那聲冷笑,被慍怒包裹著,卻巧妙的避開了表面的鋒芒,深深的插在了人的心中……
「放他走。」蕭翊也背轉過身去,硬生生的將自己與那目光隔絕,那目光的冷意足以將他冰凍,卻依舊冰凍不了那刻骨的相思……
秦女英冷冷一笑,忽而道:「僅此而已?」
蕭翊欲要發怒,卻四目相對的一剎,觸碰到她眼底的恨與厭惡,有那麼一刻的恐慌,反問道:「你要怎樣?」
「誰幹的?爺,要如數奉還!」她的決絕,乖戾,他早該知道,可那種冷笑,竟讓他想起了……阿修羅……
「辰兒……」
她充耳不聞,摩挲著楚塵故蒼白的面容,柔聲道:「塵故,等著,我要你平安回到姜國……」
手忽然被他扣住,他急切的聲音。「清辰,你也會回去吧……」
她轉過頭,與蕭翊又一次對視,忽而笑了,並未會轉過頭看楚塵故,而是看著蕭翊,那令人眩暈的笑靨,為何那般的傷人,欲要支離破碎「我,永遠不會回去……」
蕭翊不知,那一剎那他心中的狂喜亦是莫名的悲哀,是什麼,充斥了整個房中……
「蕭翊,先把他送回去。」秦女英絲毫不在意,此時是與一國之君在講話,又道:「收兵。」
他笑帶著無奈,堂堂帝王,為何會被這女子操縱,她對自己構不成威脅,也只有那十三夢的毒藥罷了,可是為何,他卻心甘情願……
她搶著扶起楚塵故,在擦肩而過,留下那若有似無的話:「蕭翊,謝謝你……」
他除了苦笑,什麼也都不剩下。謝謝這二字,他不要又何妨……
她目送楚塵故離開,心中竟連自己都詫異,出奇的平靜,似是已經習慣了命運的擺佈。「蕭翊,十三夢並非無藥可解……」
「我知道。」他淡淡的語氣,想將她擁入懷,卻又似是比誰都無力,她美得讓他不敢驚擾,即使觸手可及,可又是什麼將他生生阻隔……
「你知道?」她輕佻起眉梢,大大的伸了個懶腰,絲毫不顧及形象。看似無所謂的一笑,那一刻,她笑靨與他相對,似是久別重逢的朋友,竟讓他那一刻心春暖花開……
「你下的毒,若沒有把握替我解毒,你是不會下的……」他那一刻眩暈的笑顏,是自信麼……
秦女英搖了搖頭,覺得應該認真考慮一下,今後的生活……
殊不知,血雨腥風,正在步步逼近……
日復一日,她這日依舊隨心所欲的霸佔著龍床,將手墊在後腦勺下面,嘴裡叼著不知哪處拔來的狗尾巴草,哼著莫名的小調兒……
蕭翊剛剛下朝,看到的便是這樣一番景象,扶額長歎一口氣,為何感覺最近老了許多。
「蕭翊美人兒,爺要放血了哇,好血腥,你要看麼……」她不必看,那腳步聲便是蕭翊的。她揮了揮手中的匕首和瓷碗,繼續哼著小調兒,也不顧是否跑調……
蕭翊忽而想到在醉茗樓時,他是如何竟然想要搶佔她,看來那時還是年輕啊……
「十三夢的毒,不是喝了你的血一次就好了麼……」
「爺怕你餘毒清理不淨,兩腳一蹬,一命嗚呼,到時候爺在止國不就更加猖狂了麼,沒準會霸佔你後宮那些美人兒呢……」秦女英一隻腳耷拉在龍床外,晃啊晃,不知疲倦。
「辰兒,再放血,朕怕你駕鶴西去……」蕭翊看著秦女英愈發蒼白的顏,頗有些擔心。他每日都有叫人去姜國取血蓮,可他並非沒有看見,夜半時分,她嬌弱的咳著血……
「丫的,爺讓你騎王八西去……」秦女英「噗」的吐掉最終叼著的狗尾巴草,宮外的太監宮女們聽了,都覺好笑,這秦少主,為何皇上對她百般遷就……
「辰兒,朕吃了許多藥物了,餘毒想必也不多,也不會危及性命,不用你在放血了。」蕭翊邊說,邊在屏風後褪去龍袍,換上青衣……
「蕭翊美人兒,畢竟是十三夢,大意不得……」
「辰兒不是也說這毒世間無藥可解麼,可畢竟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