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發話,群臣都了然了,原來是大名鼎鼎的蘇以心啊,無論朝中大臣,還是市井小民,誰人不知蘇以心?還有那首盛傳的歌謠!只是沒想到她竟然還好意思來這表演,真不知她究竟有何想法。只是聽太后的語氣,似乎對她很是不滿。
蘇以心抬頭,微笑掛在秀雅的容顏上上,聲音清脆若環珮之響,「太后明鑒,當時奴婢只是為皇室顏面著想,才不願在文武百官前做樂伶,而如今,奴婢只是區區宮婢,皇上天恩浩蕩,讓奴婢以戴罪之身為王子殿下和使者表演而得以贖罪,奴婢在此叩謝聖恩。」說完,蘇以心恭恭敬敬地磕了個響頭,又說,「太后娘娘若不嫌棄,想聽奴婢彈琴,奴婢願隨時侯命。」
她話說完,蘇晨亦,楊宥卓幾人都輕輕笑了,真是伶牙俐齒,幾句話就把老太太氣得不清,還不得發作,否則就會被認為是心胸狹隘,連個小小宮女都容不下。
本沒有過多注意蘇以心的呼裡斯聽到她說的話,也抬眼看了過去,是個容顏秀麗的女子,她笑容溫暖,讓人如沐春風,璨如星辰的眼眸亮晶晶的,只是溫和的神情下卻是不卑不亢的高傲,還有淡淡的冷漠。呼裡斯微微心動,搖頭輕笑,雖是個婢女,怕也不簡單,否則如何敢在這樣的場合下當眾拆太后的台,還字字在理,讓人追究不得!
太后神情不變,眼神卻冷了許多,落在蘇以心身上的目光犀利似箭,語氣卻是溫和,「如此的話,倒是哀家小人了,好吧,既然是為了王子而演奏,那就彈吧。你,要彈個什麼曲子啊?哀家可是很想聽《鳳求凰》啊……」最後凝在太后臉上那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讓蘇以心微微顫抖,好陰險啊!
一聽「鳳求凰」三字,楊宥熙再次僵硬了全身,眉頭緊皺,嘴唇緊抿,臉色微微發白,手緊握著酒杯,坐在身側的顏若雲見狀,輕輕地拍著他的手,小聲道,「她不會的,你別緊張。」
蘇以心依舊溫和的笑著,說:「回太后的話,奴婢聽聞王子殿下最是敬重中原隱士,所以奴婢妄自揣測王子的喜好,為王子殿下獻上一曲《漁樵問答》。」
楊宥熙面上鬆了口氣,可是心裡,卻不知為何越來越沉重,那個綠衣女子的背影似被無限放大,像那無盡的潮水蔓延過來,淹沒了他。
「那就開始吧。」一直沒開口的楊宥天說話了,聲音沉穩,卻隱有幾分惱意。
「奴婢遵旨。」蘇以心答道,然後就勢盤腿坐在大殿中央,寬大的衣袍鋪在地上,在夜明珠光下,正似一汪清澈之水,她將琴放在腿上,雙手一揮,廣袖拂過琴面,纖纖玉指搭在琴弦上,這看似隨意的動作被她表現的很美,盡顯飄逸灑脫。
悠然自得的曲調自她指尖飄揚而出,山之巍巍,水之洋洋,斧伐之丁丁,櫓聲之欸乃,隱隱現於指下。
伴著灑脫隱逸的琴音,蘇以心開始唱了起來,「……不圖富貴榮華。任他懸那紫綬。帶那金貂。鬧叢中耳不聞。名場內心何有。著粗衣。甘淡飯。臥紅輪直到西斜。把釣竿也。時時拿在手。……」
聽著飄逸的旋律,灑脫的歌聲,呼裡斯激動不能自已,彷彿,他找到了生命的歸宿一般。他眼睛定定地看著神情淡雅的蘇以心,眼神越來越亮,似星光,似夜明珠的光。
楊宥天的鷹眸內,目光越來越沉,越來越冷,臉上,卻帶著讚賞的笑意。
楊宥熙只覺越來越悲哀,說不清為什麼,只是覺得那個女子離他越來越遠,好像要從他的生命中徹底消失。
楊宥卓笑歎一聲,小丫頭,還知道投其所好啊!
「 草舍茅蓬。勝似高堂大廈富家翁。松竹四時翠。花開也別樣紅。山深時時見鹿。寺遠竟不聞鐘。看飛泉掛壁空。登高山與絕嶺。東望海水溶溶。笑一聲天地外。身卻在五雲中。
今日話漁樵。明日何求。香茶美酒。明月清風。萬萬秋。一任雲縹緲。水遠山高。只有天地久。——【摘自百度百科】」
正是那「古今興廢有若反掌,青山綠水則固無恙。千載得失是非,盡付漁樵一話而已」。
「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塵世間萬般滯重,都在《漁樵問答》飄逸瀟灑的旋律和蘇以心超脫淡然的歌聲中煙消雲散。
歌聲停,琴音消,殿內一片寂靜,有人感歎,有人沉思,就算聽不懂其中的奧妙,也折服於這如天籟般的歌聲和優美動聽的琴音。
蘇以心微蹙著眉,是她唱得不好,彈得不好?還是沒人懂?怎麼就沒個人給點反應呢?就在蘇以心猶豫著是不是可以行個禮就告退的時候,忽然有人拍手叫好。
蘇以心抬眼看去,正是呼裡斯一臉驚喜地站在那兒拍手,蘇以心抱他以微笑,都說他頗通中原音律,看來果然不假,座下這麼多人,就他一人說好。蘇以心心裡這麼想著。
然後就聽呼裡斯有些激動地說,「小王曾聽說伯牙與子期的故事,大為羨慕,卻也遺憾一生未嘗有此知己,今日聽得蘇姑娘一曲,有幸與姑娘結識,方了此憾。」他轉身對楊宥天說道,「皇帝陛下,小王願娶蘇姑娘為妻,望皇帝陛下賜婚。」
呼裡斯只是順著自己的心意,向皇上請求賜婚,渾不知此話激起了千層浪。
蘇以心瞪大了眼睛盯著呼裡斯,她的心情已不只是驚訝可以形容了。她雖知呼裡斯來此,一是做質子,而是為聯姻,但壓根就沒往自己身上想啊……這個王子也真是的,太衝動了吧不就聽她彈了一曲嘛,知音就知音,幹嘛要娶她啊!誰說知己就一定要成為夫妻的啊!蘇以心一面惱著,一面驚著,卻又忽然想到,如果自己嫁了他,就是番邦的王妃了,那麼蘇家,不又多了一個強硬的靠山嗎?
她會這麼想,其它人也一定會這麼想,所以百官中人,又開始思忖皇上的意思,也在想,蘇丞相把持朝政這麼多年,應該不會這麼輕易就被皇上連根拔起吧……
唯有一人,心思全不在各大家族利益。
楊宥熙只是覺得窩火,覺得憤怒,他的妻子怎麼可以再嫁他人!雖理智還在,雖知道皇上是不會答應的,可他依然怒氣衝天,抬手就掀了面前的桌子,似將所有怒氣都宣洩在桌子上,桌上的餐具酒壺乒乒乓乓地摔了一地,驚嚇了在座所有人,楊宥熙臉紅脖子粗地沖呼裡斯吼道,「我天朝女子豈是爾等蠻夷可染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