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步非與平遙坐在房中對弈,步非持白子,平遙持黑子。
「你在糊弄我嗎?」平遙淡淡地瞥了步非一眼。
棋局上黑白棋子相互糾纏,並未大肆廝殺,但局勢基本已往一邊倒了,黑子儼然已掌控住了全局,白子一直都只是被動地被黑子牽制著,棋子凌亂散漫、毫無章法,正如其人!以步非之能,怎會如此這般輕易敗落,這場對弈本該是慘烈的廝殺才對。
「沒有啊!」步非瀟灑地揚起眉,咧嘴笑道。伸手隨意地拈起一顆白子,落在棋盤上。
「哪有你這般下棋的?」平遙微微搖頭,落下一子,笑容從嘴角徐徐漾開。
「棋品所展現的亦是弈者的性格,這局棋,黑子步步為營,一路謀划算計,操控全局,就如同你的行事作風一般,而白子一直隨遇而安,率性而為,一路順應時局,四處零落,便如同我的性格一般。」步非不以為然地笑笑。
「有理。」平遙聽後贊同地點點頭,「但以你之能,怎會這般輕易輸掉?」
「輸了嗎?」步非狡黠地笑道,再落下一顆白子,「你再看清楚些。」
「這……」平遙微微一怔,有些吃驚地望著棋局。只是一顆棋子,便將半邊棋局的趨勢完全逆反了,原先困住白子的黑子,現在竟變成了作繭自縛!整盤棋又恢復到了黑白兩子勢均力敵的狀態!平遙微微一笑,「看來步步為營的不止是我呀!」
「你錯了,我不過是借助你布的局,稍加利用罷了。任何東西都是一把雙刃劍,就如同你布的局一般,可以使敵人致命,亦可能是作繭自縛!」步非抬頭看著平遙,眸光一片空濛。
「我料定你才智過人,想不到仍是小覷你了!」平遙沒有半分不悅之色,反而有一種棋逢對手的興奮!
「你也許操控住了全局,但總有很多意外是你所料不到的,而這些意外便有可能是你致命的因素。」步非深深地看著平遙,話中似乎另有所指。
「不錯,是會有很多意外。」平遙點頭認同,墨玉般的眼眸中卻是掌控一切、操縱全局的強硬、從容,「但我會將這些意外一一扼殺掉!」
「命運的變數不是人所能掌控的,就如同這盤棋一般,剛剛落下的那顆白子不就在你的意料之外嗎?」步非微微一笑,似乎在說服平遙什麼。
試圖說服改變平遙,這樣的行為,於步非自己看來都十分可笑,他甚至搞不清自己在做什麼,又為何要這麼做。也許只是為她低頭剎那的溫柔,也許只是為她故作冷漠的倔強,也許只是看到她深藏在眼中的那抹沉痛,也許……但他不得不承認,曾經無拘無束的自己已不復存在,他開始強求,開始為世俗牽絆了。
是福,是禍?是命,是劫?
一個情字,終究連自己也逃不過啊……
緊接著,兩人之間便陷入尷尬的沉默,屋內只餘搖曳的燭火,在牆上映下兩片沉默的陰影,那樣慌亂而不安地跳動著。
平遙亦低垂著眉眼,靜靜看著面前的棋盤,不知為什麼,當她看到步非朦朧中帶著失望的眼神時,心頭驀然一澀,胸口竟異常煩悶,似乎有一股燥熱積在胸口,無法排解。
「不好了!著火啦!快跑啊!」
正在這時,外面忽然想起了一聲叫喊,緊接著便是一片喧囂聲,有婢女驚恐的尖叫聲,有家丁搬水滅火的嘈雜聲,還有逃亡的窸窣腳步聲。
平遙優雅地站起身子,輕輕踱至窗前,推開木窗,淡淡地瞥了一眼,便又將窗戶閉上了。轉身踱回桌前。
步非揚眉笑道:「你怎麼不出去?」
「你怎麼不出去?」平遙冷冷地瞪了步非一眼,反問道。隨後坐下,拈起一枚黑子落下,道,「繼續下棋吧。」
「不下了!」步非擺擺手,打個呵欠,起身便往床邊走去。
「既然下了,為何不下完?勝負尚未分出。」平遙疑惑地瞟了步非一眼,神態清幽淡然。
「我下棋不過是為了高興,何必如此偏執,一定要分出勝負?」步非回頭瞥了平遙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容,「你有這閒工夫,還不如想辦法趕緊把這些家丁、婢子處理掉,省的一天到晚裝神弄鬼來試探我們,也不嫌煩!昨天失竊,今天著火,不知道明天是不是又要發大水了?」
「他們不過是在試探我們是否會武功罷了!我們越是沒有動靜,他們便越是擔心,懷疑我們深藏不露!」平遙悠閒地將棋子一顆顆收回盒中,幽幽地笑道,「不過也是,是該收拾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