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步非立在一株綴滿陽光的陽光的櫻花樹前,仔細觀察著樹枝上嬉戲的燕雀,一臉興味。薄薄的晨光灑在臨風而立的挺拔身姿上,額前落下的幾縷絲發伴隨著衣角迎風飛揚,說不出的風流寫意。步非雙手環於胸前,腦袋稍側,一聲清亮的口哨從唇畔溢出,驚起一樹鳥雀。
「步公子好興致啊!」清若風吟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步非轉身,對上一雙清冽的眸子,笑意如漣漪般從嘴角徐徐漾開。
「粉色很襯公子呢。」眸光掃視了步非一周,眼前的絕色男子換上一身粉色的長袍,清雅依舊,掩住一身的銳氣,反倒多了幾分溫柔。只是那神態間的懶散輕浮之氣卻破壞了幾分美感。
「是嗎?」步非瀟灑一笑,極其隨意地踏入了前方的櫻花林。
昨日,侍女送來換洗的衣物,竟是一件粉色的錦緞長袍。純色的料子,僅在袖口、衣襟及腰帶上繡了幾瓣櫻花。呵,真不愧是櫻花谷啊!
安兒淡然一笑,跟了上去,一前一後走在櫻花林中。
腳踩在鬆軟的櫻花錦毯上,耳邊飄過幾聲清甜悅耳的鳥鳴,心也變得莫名的平靜,彷彿能聽到櫻花被碾碎的沙沙聲。
「為何救我?」問的極為隨意。
「想救便救。」答話時微微垂首斂眸,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情緒。再抬頭時,眸光依舊一片清澈,純粹得沒有半點雜質。
步非見安兒無意回答,不置可否地笑笑,也不再追問下去。無論她救自己懷有何種目的,至少眼下,她是不會對自己不利的。
兩人一路無話,只是靜靜地走著。不多時便到了櫻花谷的出口。不出所料,青衣閣那四大殺神依舊死守在谷口。
步非抬起手掌,狀似隨意地輕輕一揮,爛漫清靜的櫻花谷霎時狂風大作,草木披靡,積在地面的櫻花瓣忽然被一陣旋風捲起,迅速地旋繞一周後便僵持在步非與那四大殺手中間,靜止不動。無形中,一股強大的壓力如山嶽崩塌、江河氾濫般猛然向四周擴散開來,刺得人的肌膚火辣辣的發痛。
一時間,安兒似乎看到了那散漫瀟灑的身體裡隱藏的另一個靈魂,猶如利箭離弦、寶劍出鞘,那自信、凌厲的鋒芒耀眼得令人睜不開眼睛。
只是片刻的功夫,那道鋒芒便倏然收起,靜止在半空的櫻花瓣亦悠悠飄落,輕輕地落在青草地上。站立在眼前的,彷彿依舊是那個隨意溫和的秀色公子,宛如飄在天邊的雲朵,柔軟散漫,清逸無拘。
步非轉身,步態悠閒地往回走去。
「不想出去?」
「我身上餘毒未清,功力只恢復了五成,尚不是他們的對手。」步非一派悠閒,輕鬆得彷彿不是在談論自己的事一般。
安兒淡淡地瞥了步非一眼,問道:「剛剛你不怕他們出手殺你?」
方才步非就站在櫻花谷的谷口,距四大殺手不足百步之遙。青衣閣四大殺手無痕、若游、聽風、絕塵各個身懷絕技,早在十年前已名滿江湖。據說,從未有人能逃過他們的追捕。雖說櫻花谷是青衣閣的聖地,他們不敢擅自闖入,但方纔那般形勢,亦是危險萬分。
「他們不會。」步非隨意一笑,「不過是有人想請我在此多留幾日罷了。」
步非尋了塊相對空曠的草地便極其隨意地躺下了,一隻手臂枕於腦下,一隻手臂置於腰間,眉宇漸漸舒展開來,氣息輕淺平穩,動作優雅而隨意。安兒冷眼旁觀著步非的一舉一動,眸光閃爍,這看似懶散輕浮的男子竟生出瀟灑如風、隨性至極之感,看著令人賞心悅目。
未曾多語,安兒也學著步非,在他身旁的空地上躺下,閉目養神。
櫻花混合著青草、泥土的氣息縈繞在鼻腔中,帶著陽光溫暖的味道。安兒感到前所未有的放鬆,意識開始有些恍惚,「步公子為何輔佐辰王?」
「這個啊!」步非粲然一笑,「因為有趣啊!」
「有趣?」安兒有些不解地瞥了一眼躺在身旁的步非,只見他神色如常,懶散依舊,沒有半點說謊的跡象。
步非輔佐辰王,她設想過無數個理由,唯獨沒有料想到會是因為有趣。
安兒微微一笑,繼續問道:「不知公子可對這錦繡山河感興趣?」
「有趣的不是江山帝位,而是爭天下的過程。」語畢,步非的眼神中瞬間閃過一抹華光,燦若星辰。
安兒道:「公子竟要為了一己私慾,陷蒼生萬民於水火嗎?」
步非笑道:「姑娘此言差矣。如今天下已亂,帝都形同虛設,三王舉兵不過是早晚之事,在下襄助辰王又與天下蒼生何干?在下只求逍遙一生,遊戲江湖罷了。況且,倘若以天下江山來束縛己身,步非便不是步非了。」
步非臉上依舊掛著一絲淺笑,輕輕傾吐出自己的想法,坦蕩之至,灑脫之極!
這才是步非!做任何事都隨心所欲,全憑自己喜好,想做便做,想走便走,從不以外物束縛己身,不為世俗所牽絆,瀟灑如風!
「果然是步非啊!」話語極輕,彷彿是在自言自語,似是惋惜,又似是羨慕。
大陸以滄瀾江為界,南北二分,多國並立。各國相互蠶食,烽煙四起,戰火不斷。
三百年前,始帝安辰靖雄才大略,東征西討,結束亂世,一統南朝。建國後,始帝分封功勞最大的三人安辰睿、寧夜、宇文驊為王,三王為表對始帝的忠貞,分別取安、辰、靖三字為國名。起初,三王年年朝貢,繳納賦稅,忠於皇室。然帝王一代不如一代,漸漸無力號令天下。以至今日,安、辰、靖三國各自為政,帝都形同虛設。安王安平浩、辰王寧子墨、靖王宇文徹各自招兵買馬,網羅天下英雄,各地烽煙再起,百姓民不聊生,江山風雨飄搖。
正當安兒幽思歎惋之際,步非冷不防的一個翻身,壓在安兒身上,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嬉笑道:「江山帝位且放在一邊,眼下我最感興趣的卻是姑娘的容貌!」
安兒忽然被一個男人壓在身下,似乎能感受到他隔著薄薄春衫傳來的體溫和強健有力的心跳,再想起這個男人風流倜儻的大名,當下又羞又惱,「公子沒聽說過男女授受不親麼?」
步非假裝凝眉思索片刻,一臉嚴肅道:「不是有句話叫『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小女子願以身相許』麼?你救了本公子一命,不如本公子就對你以身相許吧!」
他說話時濕熱的氣息噴灑在她頸間,微微的癢且帶著莫名的悸動,安兒的耳根漸漸漫上一片赤紅,心如撞鹿,被一個相識不久的陌生男子以這種曖昧的姿態壓在身下,還說著要對你以身相許,頓時手足無措起來。
步非倒也有些分寸,不至玩得過火,只是嘻嘻一笑,便翻身躺回原地。
兩人又閒話片刻,便各自散去。但安兒卻被步非這一壓嚇得不輕,以至接連好幾日都不敢再見步非,只是每日由侍女定時稟報步非的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