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牢中,顏小玉始終不明白,為什麼幼梟會攻擊衛漪房,她雙手環著自己的膝蓋,將頭埋在臂彎中。
忽然,她想起了一個細節,在幼梟回來的那個晚上,它是以一種攻擊的姿態衝向梅香,可是在認清梅香了之後,卻又停住了。
那天,梅香穿著青綠色的衣衫,而衛漪房,也一直都是穿青綠色的衣衫,難怪梟兒喜歡攻擊穿著青綠色衣衫的人類?可是也不對,幼梟明明要攻擊的,只是衛漪房。
牢房的門「匡當」一聲打開,顏小玉瑟縮了一下,現在深更半夜,有人來提審她,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看著進門的面無表情的牢頭,她壯起膽子,「我是顏妃,是東楚的公主,你們不能謀害我……」
來人陰惻惻一笑,一把提起她,她想要尖叫,卻倏然被點了穴道,接著她被拖進了一個密閉的刑房,周圍森冷的氣息,讓她渾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刑房掛著各種刑具,還有一張教人識辨人體機理組織的圖,恐懼的感覺,籠罩著顏小玉。
她看著高處,一個黑衣斗篷的纖細男子,嘴巴裡嗚嗚咽咽,就是不能出聲,黑衣男子緩慢的轉過臉,她看清男子的臉的時候,嚇了一跳,衛漪房,居然是衛漪房……
衛漪房的臉安好無損,她藏在斗篷下的表情有些陰森,對著顏小玉猙獰一笑,她揚手,兩個粗壯的牢頭頓時將顏小玉綁了起來。
顏小玉無聲的掙扎,用口型罵著衛漪房,衛漪房揚手,凌空打了顏小玉一巴掌,她伸出纖細白皙的食指,指著牆壁上一副針穿的刑圖道,示意先從這個開始。
顏小玉的冷汗從額頭滲出,她從來都不是一個可以忍耐疼痛的人,在一指長的銀針靠近她的手指的時候,她死命的掙扎,恐懼鋪天蓋地而來,她柔嫩的肌膚被繩子勒出痕跡,隨著第一根針刺進她的中指,她的第一顆眼淚大滴滾出。
唇間被咬的腥重一片,她疼的發瘋,手指被牢牢固定,她的心臟隨著手指一起抽蓄銳痛。
一輪型受完,她渾身冷汗淋漓,髮髻早已經散開,她眸光渙散的看著衛漪房,衛漪房只是笑,從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
顏小玉痛恨自己為什麼不能疼的昏厥,她真的好痛,十指腫脹如香腸,牢頭上前,在她手指上塗了一些清涼的藥膏,她般昏迷的被丟回牢中,啞穴接著被解開。
當晚,鳳鸞宮中,衛漪房昏昏沉沉,蕭寧瀾守候在她旁邊,她的半張臉包紮著紗布,在蕭寧瀾起身準備離開的時候,衛漪房伸手拉住了他,她呢喃著,「寧瀾,不要走……」
蕭寧瀾回首,他想去天牢看看顏小玉,天牢的環境很差,顏小玉又嬌生慣養,他怕她不習慣。
「寧瀾,求求你別走……」衛漪房哭了出來,伸出的手,有微微的顫抖。
蕭寧瀾回身,拭去衛漪房臉頰上的淚水,「阿房,你不能哭,御醫說過,只要傷口不沾水,就不會留下疤痕。」
衛漪房握住蕭寧瀾的手,有些哽咽,「寧瀾,我知道,你本來就不喜歡我,我要是留疤了,你就把我遣送回家,我不會怪你的……」
「別說傻話!」蕭寧瀾皺眉。
「寧瀾,你真的,真的不願碰我嗎?」衛漪房拉著他的手,已經起身,她身上的薄紗微微的敞開,露出大片凝脂般的肌膚,只是她的右臉被紗布包著,左臉又掛著淚水,這模樣,有些詭異。
蕭寧瀾歎息,「阿房,你這是何苦?你明知道,這只是衛家和我之間的一個局。」
「我不管,我什麼都不管,你要鬥湘南王,我便幫著你斗湘南王,你要牽制衛家,我也會幫著你,我不是衛漪房,我只是你的妻子,蕭漪房……」衛漪房大哭了出來,抱著蕭寧瀾,久久不願放開。
蕭寧瀾抱著她躺下,他身上淡淡的檀香縈繞在她的鼻端,衛漪房依舊在哽咽,他抱著她,緩慢的道,「阿房,這次的事,原諒顏小玉好嗎?她也只是一個沒有心計的傻丫頭!」
衛漪房摟著他不願放開,她在他懷中點頭,重重的點頭。
晨曦的第一縷光線露出的時候,蕭寧瀾從鳳鸞宮走出,他衣衫上有些褶皺,看的出是一晚沒有脫衣服,回到自己的宮殿熟悉換衣完畢,他沒有去上朝,而是去了天牢。
天牢中,顏小玉依舊沉浸在昨晚的痛苦之中,她臉色慘白如紙,雙手分毫不能動彈,蕭寧瀾進門的時候,她緩慢的睜開眼睛。
「顏小玉,你可知罪?」蕭寧瀾問道。
顏小玉有些狼狽的抬頭,倔強的看著蕭寧瀾,「是衛漪房陷害我的,她根本就沒事。」
蕭寧瀾冷笑,有些失望的閉上眼睛,如果她告訴他,是她沒有看好幼梟,無意傷了衛漪房,他可能還會相信她,可是她……
「你不信嗎?我昨晚看見衛漪房了,她帶著人折磨我,她讓人拿著長針刺穿了我的手指,我好痛……」顏小玉伸出雙手,讓手指呈現在蕭寧瀾眼前。
蕭寧瀾嘲諷的看著顏小玉,掃視了她纖細的手指一眼,「還有呢?有沒有鞭打你,炮烙你?」
顏小玉赫然起身,卻一陣眩暈,她扶住牆壁,看了眼自己恢復原裝的手指,又愣愣的抬眸,「你不相信我?」
「朕現在就是後悔,以前相信了你!」蕭寧瀾鳳眸中帶著恨意,薄淺卻冰涼。
顏小玉點頭,有些瑟縮的蹲下身子,她將自己蜷縮成一團,「蕭寧瀾,你放我走,好不好,我根本不適合這個皇宮,我也不要想跟你的那些大小老婆爭寵……」
她似乎又恢復到了以前那個天真活潑的顏小玉,只是蕭寧瀾知道,她不同了,她彷彿一直被折斷翅膀的鴿子,在鳥籠中,可憐兮兮的看著外面的世界。
他搖頭,「朕說過,做錯了事,就要接受懲罰,阿房她心胸寬闊,不予你計較太多,但是你必須在牢房呆過十五日,十五日之後,方可出來!」
顏小玉絕望的閉上眼睛,十五日,那她是不是要受夠十五日的折磨?
看著蕭寧瀾走出牢門,她在後面掙扎尖叫著,「皇上,不要,不要留我一個人在這裡……」
蕭寧瀾沒有回頭,只是冷然的走出,顏小玉終於絕望的跌坐在地上,她好害怕,好害怕白天會過去,晚上會到來。
或許,折磨了一晚,晚上她們不會再繼續了,顏小玉安慰著自己,每當牢門開的時候,她總是像驚弓之鳥,嚇的躲到角落裡,恨不得把自己嵌入牆壁中。
夜晚,還是毫無徵兆的來了,牢門,依舊是「匡當」一聲被打開,顏小玉再次的被拖了出去。
陰森的牢房,高牆四壁,顏小玉臉色慘白的被綁在型架上,燭光似乎要比昨天晚上更亮一些,衛漪房依舊是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牢頭將顏小玉的雙手再次固定……
有了前一次的疼痛,這一次似乎是更為難以忍受,顏小玉不能高呼,被點了啞穴的她無助嘶鳴,她想起了冰冷的倒在地上,幼梟的眼神,十指再一次的被刺穿,她的唇角溢出血絲,看著十指頂端露出的銀針一小截,嬌軀不斷顫抖。
衛漪房冷笑著上前,她摁住她右手中指指端的銀針,狠狠的用力,銀針連根沒入,顏小玉終於如願以償的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已經是翌日清晨,她虛弱的動都不能再動一下,看看自己的十指,已經上好了藥,只有右手中指,麻木腫脹。
她輕碰了一下,疼痛鑽心嗜骨,不能彎曲,不能動彈,銀針一定是留在了手指裡面,這是什麼意思?衛漪房特地留給她的證據嗎?
阿雅看見顏小玉的時候,被嚇的幾乎暴走,只是兩天的時間,她已經瘦的不成樣子,髮髻散亂,臉色慘白,只要有一點聲響,她就嚇的瑟瑟發抖。
阿雅顫抖著逼迫牢頭打開牢門,顏小玉看見阿雅的那一刻,頓時哭了出來,她一隻胳膊緊緊的抱住阿雅,泣不成聲,「阿雅,阿雅帶我走,我不要再留在這裡,不要……」
阿雅示意她冷靜,擺擺手,指了指身後華貴俊雅的男子,顏小玉愣在那裡,她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男子,男子一臉清淺的笑意,緩慢的上前,淡淡的道,「小玉,你怎麼弄成這個樣子?」
顏小玉離開阿雅的懷抱,撲進風漠宸的懷中哭了出來,她的眼淚鼻涕全部抹在他的身上,男子無奈的回頭,看著身後一名白衣的絕色女子。
女子翻了翻白眼,表示自己什麼都沒有看見,風漠宸拍拍顏小玉的頭,「喂,我老婆在後面看著呢。」
顏小玉抬頭,這才看見跟在風漠宸身後的白離若,她腳下戴著腳鐐叮噹作響,走近白離若,再次的撲進白離若的懷裡,哭的甚為傷心,「白姐姐……」
「不哭了,我們什麼都已經聽說了,你放心,我們會還你公道,好嗎?」白離若安慰著她,看著兩年不見的顏小玉瘦成這樣,心裡一陣心酸,這丫頭,一定吃了不少苦。
顏小玉點頭,從她懷中抬起頭來,哽咽著,「明玥哥哥有沒有來?我好想他……」
她的眼淚簌簌落下,看的阿雅都紅了眼睛,風漠宸搖頭,「他不肯跟著我們一起來,或許晚幾個月才能來看你。」
顏小玉點頭,沒有明玥哥哥怎麼辦?她的手好疼,還有一根針留在她的手指裡面。
「小玉,你先呆在天牢中吧,等我查清了事情的原委,一定會救你出去。」風漠宸淡笑,眸光純淨的看著顏小玉。
顏小玉卻像被踩了尾巴,驚恐的叫起來,「不要,我不要再留在這裡,他們會折磨我,會折磨我!」
白離若見她情緒失控的樣子,慌忙的安撫她,「乖啊,不鬧,現在我們沒有證據證明你的清白,你只能先在天牢呆著。」
「白姐姐,求求你,你們帶我走,我不要再留在這裡,這裡好恐怖……」顏小玉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白離若歎息,求救的看著自己的老公,風漠宸卻像什麼都沒聽見沒看見般,打量著牢房,這裡的環境,確實很差,難怪把這丫頭嚇的哭。
顏小玉見風漠宸假裝沒聽見,離開白離若走近風漠宸,她將自己縮進他的懷裡,哭泣著,「風漠宸,你不能這麼對我,你要救我,救救我……」
「東楚皇帝來到西涼皇宮,怎麼第一件事就是打傷天牢的侍衛,硬闖天牢?」蕭寧瀾走進天牢,看見的就是顏小玉抱著風漠宸,哭泣著求救的樣子。
他的眸光一黯,心中的無名怒火頓時燃起,怒道,「來人,還不將顏妃娘娘押回牢中?」
牢頭立馬上前,左右鉗制住顏小玉,將她拖進了牢房,風漠宸皺眉,絕美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耐,沉聲道,「蕭寧瀾,我將東楚的公主嫁給你,你就是這麼待她的嗎?」
蕭寧瀾冷笑,看著天牢中的顏小玉,胸口驀地一窒,她怎麼,這麼憔悴瘦弱?在這裡,真的有人折磨她嗎?
饒是心裡如此想,他還是毫不示弱的看向了風漠宸,兩個絕頂優秀俊美的男子,視線在空中對峙,看的白離若不住的搖頭,她緩步上前,拉住風漠宸的胳膊,蹙眉道,「宸,這件事的確是我們太魯莽了……」
風漠宸的臉色鬆動下來,一轉身,離開了天牢,白離若對著蕭寧瀾歉意一笑,隨即旋身離開。
蕭寧瀾愣在那裡,是她?那個在曲幽河邊,他佔有過的女子?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晚,他率兵去西涼的邊界,結果一時大意中了媚藥,後來……
他承諾過會娶那個女子,可是後來他找了她很久,怎麼都找不到她,沒想到,她竟然是風漠宸的妻子,是東楚的皇后。
傳說,風漠宸一生為了這個女子幾許波折,差點連皇位都丟掉,後來六宮無妃,只是為了給這個女子獨寵……
他眼中複雜的神色沒有逃過顏小玉的眼睛,她在心中冷笑,男人,果然都是一樣的,一見美麗的女子,魂都要丟掉了。
蕭寧瀾離開,牢門再次的被鎖上,顏小玉才反應過來,大叫道,「救命啊,救命啊……」
衛漪房看見白離若的時候,嚇了一跳,她就是蕭寧瀾朝思暮想的那個女人?她記得那個時候,蕭寧瀾還是太子,他地位不穩,卻還抽出精力去尋找畫像中的一個女子,那個女子,就是眼前的白離若。
果真是,美的出塵,難怪那麼多男人為她神魂顛倒,衛漪房有些些微的嫉妒,看見白離若和風漠宸之間的親戚小動作的時候,卻露出放心的笑意。
風漠宸在西涼接待使的帶領下,繞著西涼的皇宮走了一圈,他在蘭妃的宮殿前停下,淡淡的道,「馬大人,你還是不用帶我了,我一個人隨便走走就行。」
「東楚陛下,您還是不要耍老臣了,沒有接到你,皇上差點斬了老臣,」接待使擦擦冷汗,喘息道,「還有,再下姓牛,不姓馬……」
「哦,馬大人,這個宮殿是誰住的?」風漠宸看著屋頂上一根毫不起眼的羽毛,瞇起鳳眼,淡淡的問道。
「是,蘭妃娘娘,」牛大人抹把汗,再次提醒,「再下姓牛……」
「馬大人,不用再逛了,我要先回去休息了。」風漠宸往回走,倏然轉頭,「我要去找你們的皇帝,應該往哪邊走?」
牛大人無力,「直走,左轉……」
風漠宸走了之後,他才反應過來,「東楚皇帝,你不能拋下我一個人啊,我會被我們的皇帝滿門抄斬!」
夜幕,再次降臨,顏小玉的噩夢也再一次降臨,和往常一樣,她被反綁在柱子上,衛漪房陰森的臉孔出現在她的眼前,她被點了啞穴,不能哭叫求救。
正在銀針準備要刺進她的手指的時候,腳步聲倏然響起,接著陰暗的牢房被照的燈火通明,顏小玉看見了領頭的風漠宸,他身後跟著一臉沉靜的白離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