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湖美人英雄傳 天應有語:命運太無常。 第106節 人生無常
    且說在宋國都城臨安,還有幾家富戶也與侯家類似,以發行的紙幣代替金銀銅錢。等到侯家發生資金危機,人們便爭相拋售手中的紙幣而囤積金銀或儲存銅錢。如此一來,造成京城現錢短缺,市場流通成了問題,致使京城人心惶惶。戶部尚書知道,若不及時遏止這種現象而任其向全國蔓延,將影響到國家經濟命脈的正常運轉,後果不堪設想。但戶部尚書苦於無計可施,只得求教於宰相秦檜。秦檜眉頭一皺,計上心來。

    第二天,秦檜前往城中的理發鋪理髮。本來工錢只需兩文,秦檜卻給了剃頭的五千文,並且故作神秘地說:「這銅錢過幾天就要降旨禁用,你須早早把它花出去!」剃頭的趕緊告訴了親戚朋友。一傳十,十傳百,迅速傳遍京城。不到三天,京城的現錢便大量湧出。

    又過了幾天,王氏問秦檜道:「咱們的女兒哭哭啼啼地來找我,不知咱女婿到底犯了什麼罪,被罷了官不說,還下到了大獄裡?」秦檜怒氣沖沖地道:「武存孝背著我與金國河間王完顏宏訂了密約,約定金軍南犯時他在這邊配合金軍的行動,待金滅宋後對他裂土封王。他私通金國之事,證據確鑿,罪不可恕!」王氏道:「那又算得了什麼?以前咱們不也是害死了岳飛,幫了金國的大忙?」秦檜道:「金國之所以看重我,便是因為有宋國。宋國若滅亡了,金國哪會把我這賣國之人看在眼裡呢?須知自古便是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敵國破,謀臣亡。卸磨殺驢之事,比比皆是!例如:金人曾立劉豫為帝,但等到劉豫已無利用價值之時,金人便棄之如舊屐。況且,我已害死岳飛,算是報答了金國當初對我夫妻的眷顧之情。再說,如今我大權在握,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保全宋國是我們的最大利益所在。這個國家嘛,該賣的時候就賣,該保的時候就保。賣國是為了自己,保國亦是為了自己。」

    秦檜又道:「那武存孝對咱們的女兒也不是一心一意!據我所知,他的侄子武安國便是他與別的女人生的兒子!」

    這天,流落江湖的武安國恰與酈麗華相遇。

    一時二人都有些尷尬。

    二人起初是相互傾慕的戀人,後來又分手,最後才從梅映雪口中,得知二人原來竟是同母異父的兄妹。

    沉默了一會,酈麗華道:「那慧空和尚人面獸心,太可惡了!我忍無可忍,便前往汴京的相國寺,從佛像下取出了當年他寫給咱娘的情書而散發天下。如今他已是聲名狼藉,遭受萬人唾罵。」

    武安國歎道:「慧空原來是德高望重的少林神僧,如今卻落到了這般可恥的下場!世事難料,人生無常。崇高與低劣,富貴與貧賤,都不是固定不變的。」

    他接著說:「我父親已獲罪下獄。他出身貧寒,飽嘗遭人白眼、受人輕視的滋味。待到他的戀人——也就是咱們的母親被你的生身父親丁有義奪去,更使他震動很大。他便發誓要混出個人樣,有朝一日出人頭地。他本就極有才能,又憑藉著是秦檜女婿的這層關係,成了朝廷高官,按說應該滿足了。但他以為憑自己的才能,完全可割據自立,稱孤道寡,便與金國聯合謀宋。誰想到大事未成,事情就敗露了。太可惜了!出師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淚滿襟!」

    酈麗華警覺地道:「你父親賣國求榮,天人共憤!他的敗亡,實是國家之大幸,黎民之大幸!你為什麼覺得可惜呢?是不是你也參與了這賣國陰謀?」

    武安國不敢接觸酈麗華銳利的目光,吞吞吐吐地道:「我自然也希望我父親能稱王稱帝,世上何人不想這『富貴』二字?」

    酈麗華鄙夷不屑地道:「虧你說的出、做的出!孔子說得好:『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又云『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杜甫則有詩云:『富貴於我如浮雲。』李白亦有詩云:『功名富貴若長在,漢水亦應西北流。』你卻把富貴看得這般重,枉自讀了聖賢詩書!」

    武安國黯然神傷,道:「在富貴的引誘下,鮮有不動心之人。人們只有在富貴夢破滅之後,才會想到富貴以外的東西。我父親在圖謀敗露後,與我進行了最後一次談話。他說這一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咱娘,如果時光能倒流的話,他情願放棄榮華富貴,只想與咱娘終生廝守,恩愛一世。他說得很動情,淚如雨下。然後他要我趕緊逃走。」

    酈麗華道:「你父親的遭遇使我想到了兩個古人:李斯和陸機。李斯本是楚國上蔡人,為求富貴而入秦國,後來官至丞相,但最終卻遭滅族之禍,臨死前向其子道:『吾欲與若復牽黃犬俱出上蔡東門逐狡兔,豈可得乎?』陸機本該長居於華亭著書立說,卻參與了西晉諸王之間的權力之爭,最終落了個身首異處的下場。臨刑之前歎息道:『欲聞華亭鶴唳,可復得乎?』李斯與陸機都算是有才華的文人,二人若潛心於學術,將會給後世留下更多的奇文麗章。二人卻醉心於富貴,結果因此而喪命。二人臨死前的感悟也是驚人的相似——早知追求富貴會賠上性命,不如在故鄉過清貧安樂的日子!但後悔已遲了!這正應了一句話:身後有餘忘縮手,眼前無路想回頭!」

    武安國歎息道:「昔日之榮華,已如過眼黃花。以前上門討好巴結之人,如今或對我惟恐躲避不及,或欲誘捕我以送朝廷。唉,真乃世態炎涼,人心險惡!」想到去年重陽節之時,自己與父親領大隊兵馬前往黃山,赫赫揚揚,八面威風,在天下英雄之前大大露了臉。那時的風光與如今的落魄江湖,真是天壤之別。

    酈麗華眼前也浮現出邙山大會和黃山大會的情景。那時眾人對自己儘是讚美之聲,目光中儘是愛慕之意;如今眾人對自己儘是斥責之音,目光中儘是鄙夷之色。這巨大的反差,使她心理上自然有一種無比的失落感。撫今追昔,恍如隔世。

    她又聯想到侯百萬、武存孝、慧空的遭遇,不由感慨萬千,隨口吟成一詩道:「命運起落不可測,路途平仄不可量。金銀珠寶堆滿堂,忽成乞丐人皆謗。昔日官場一何狂,今朝獄中一何愴!昨天美名揚,峰頂好風光;今夕罵名響,深淵真淒涼。從前為仙女,此刻是妖姬。可歎世事甚荒唐,人生變化太無常!」

    武安國道:「妹妹此詩,言淺而意深,可從首尾各取二字,命名為《命運無常》。」

    這時,從北來了一漢子,他一見酈麗華,不由面有喜色,便快步來到酈麗華面前道:「姑娘美若天仙,可是酈大俠之養女、丁城主之親生女兒?」

    酈麗華不禁吃了一驚,但她並不回答,只是點點頭。

    那漢子大喜過望,逕跪倒磕頭道:「屬下參見城主!」

    酈麗華更是吃驚,倒退三步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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