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些村民吵嚷的話語中,卓曄、武亦明等人已經大概瞭解了眼前所發生的事。
武亦明下了馬,沖那些村民抱拳道:「各位鄉親,這位兄弟是在下的舊相識,他所摘的果子,在下可以代為賠償!」
「你賠償?」一個臉膛黝黑的小伙子有些懷疑的看著武亦明,指著身旁的一個老頭兒,道:「那混蛋可是毀了李老爹一整顆果樹呢!」
武亦明神色淡然的從袖子裡取出一塊散銀,遞給那個看上去頗為老實的老漢:「大爺,您看這些可夠?」
「用不了,用不了!太、太多了!我……我沒錢找給這位壯士……」那李老漢搓著手,訥訥的說。
武亦明將銀子強行塞到那老漢的手裡,道:「老人家,拿著吧,不用找。」之後又轉向圍觀的那些村民,道:「我家主人著急趕路,還請各位鄉親行個方便!」
眾人聞言,都自覺的退到兩邊,讓出了道路。
「多謝多謝!嘿!」陳皮沖武亦明抱了一下拳,之後毫不客氣地跳上了馬車的車沿,轉頭對旁邊的徐三兒笑道:「嘿,大叔,麻煩捎個腳哈。」
徐三兒皺皺眉,回頭請示似的道:「公子,您看……」
剛剛卓曄讓武亦明幫這個人解圍,好像也認識他,徐三兒不敢冒然的攆他下車。
「帶著他吧。」卓曄已經放下了車簾,故意粗著嗓音說。現在人太多,她還不好同陳皮相認。
陳皮樂了,回頭沖馬車裡一抱拳:「這位兄台你真是好人啊!謝謝啦!」
陳皮知道武亦明是個武將,只是不瞭解他是什麼官職,他心裡也清楚,能讓武亦明做侍衛的人,定不是什麼簡單人物!不過他也不怕,反正什麼王爺、皇上的,他也不是沒見過。也沒多大的好奇心,去探究車裡是什麼人,只當是遇到好說話的仗義人士了。
武亦明已經上了馬,徐三兒一甩鞭子,馬車飛馳,眾人離去……
「大叔,我一直向北,你們去哪?」陳皮呲著牙,自來熟的對身邊的徐三兒說。
徐三兒瞥了陳皮一眼,道:「小伙子,隨便打探別人的行程可不是個好習慣。」
陳皮不以為意的摸摸鼻子,咕噥道:「這有什麼啊!我就看看順不順路……」若順路,他就可以繼續蹭方便車了,順帶蹭吃蹭喝……
「陳公子所去北地,所謂何事?」此刻離那些村民已經有了一段距離,馬車裡的卓曄忽然開口道。
「啊?!」陳皮聞言,嚇了一跳,轉頭看向馬車:「你認識我?你是誰?!」
卓曄伸手撩開了車門簾,沖陳皮微微一笑,恢復了本音,道:「陳公子可還記得小女子麼?」
「你、你……」陳皮險些從車沿上摔下去,手指微顫的指著卓曄:「你不是那個陰險妞嗎?!你怎麼會在這裡?」
卓曄的嘴角抽了一下,原來這傢伙還記著那事呢……
「往日之事,實屬無奈之舉,還望陳公子原諒。」卓曄歉然的道。
陳皮見了卓曄,二話不說,哧溜就鑽進了馬車!
「喂!你怎麼還進來了?出去出去!髒死了!」巧靈不樂意的,沖陳皮吼道。
巧靈之前是見過陳皮的,此刻也已經認出他來了,只是,他這乞丐似的,又髒又臭的摸樣,實在不願意讓他進來。
「巧靈,不得無禮!」卓曄想同陳皮敘敘話,隔著車簾也實在不方便,進來就進來吧。
不過,看陳皮那蓬頭垢面、衣服也看不出本來顏色的樣子,卓曄還是忍不住挪了一下身子,與陳皮保持一定的安全距離。
巧靈皺了一下秀眉,也不好再說什麼了。
「過去的事兒,小爺我就不跟你計較了,以後你別再陰我就成!」陳皮沖卓曄擺擺手。
「不敢不敢……」卓曄滿臉微笑。
陳皮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肚子:「那個……有啥吃的麼?先給我來點兒。」
卓曄愣了一下,之後沖巧靈道:「巧靈,包子還有吧?」
巧靈從車壁的暗格裡拿出了三個吃剩了包子,丟給了陳皮。
陳皮如八百年沒吃過東西似的,眼睛冒著綠光,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
卓曄、巧靈同時滴汗……
陳皮三口兩口的,就幹掉了兩個包子,在吃第三個的時候,一不小心,噎著了……
「水!水!」陳皮髒兮兮的臉上,被噎得已經隱隱的透出一絲紫青色了,雙手比劃著,沖卓曄嚷嚷。
卓曄無語,遞了一個眼色給巧靈。
巧靈會意,無奈的遞了一個水囊過去。嗚嗚嗚……那可是她的水囊啊!不能要了,不能要了!一會兒到了城鎮要再買一個才行……
陳皮咕咚咚灌了一氣,用手背一抹嘴,將剩下的半個包子又塞進了嘴裡……
「還有吃的麼?」陳皮問,肚子裡才墊了一小層底兒啊……
「呃……」卓曄扯了一下臉部肌肉,抱歉的道:「怕只能到前方城鎮再請陳公子好好吃一頓了。」
「哦……」陳皮吧嗒吧嗒嘴,點點頭。
「請問陳公子,您這是……遇到什麼事兒了?」卓曄終於忍不住,又開口問道。她心裡實在納悶兒啊!他一醫聖的高徒,怎麼混成這摸樣了?看他方才吃東西的樣子,好像餓了許久了……而且,他去北方,到底要去哪裡?
陳皮咬牙切齒的道:「我要去軍營!盤纏不知被哪個兔崽子給摸去了!他-媽的,害老子沒法住店,沒錢吃飯,只能去人家地裡扒拉個紅薯、揪棵白菜啥的,就差跟豬搶食了!日!老子若抓到那個賊,一定要給他灌上百斤巴豆,爺就不信折騰不死他!」
他就對巴豆記憶深刻了……
卓曄的嘴角一抽再抽……
陳皮繼續發牢騷:「今兒,我就看那果子不錯,我就想摘兩個充充飢,被那老頭兒瞧見了,就不依不饒的,還喊了一幫子人要揍老子!真是的,太沒愛心了!」
「噗……」巧靈忍不住樂出聲來:「我們怎麼聽那些鄉親說,陳公子你毀了人家整棵果樹啊?!」
「哪有啊!」陳皮仰著脖子道:「我就看中了兩個果子,是那樹尖兒上的,又大又紅的!可是我輕功不好,夠不著,就……就攀上去晃了晃,再晃了晃,再再晃了晃……」
卓曄、巧靈黑線了……
這樣糟蹋人家的果樹,不揍他就怪了!
「陳公子要去軍營?」卓曄抓住了陳皮話語裡的關鍵詞,不禁差異的挑眉道。
「是啊!」陳皮點頭,幾不可聞的輕歎了一聲。
「陳公子此去軍營是要做什麼……」不會是參軍吧?巧靈咧了一下嘴,將陳皮上下打量了一番。
「我是個大夫,當然是去當軍醫的!」陳皮不爽巧靈的目光,翻著白眼道。
「呃……」在巧靈的印象中,當大夫的人,都是乾淨、儒雅、謙和的,看著眼前這又髒又拽的陳皮,竟一時忘了他的職業……
「哦,原來如此。」卓曄點點頭,道:「苟前輩還好麼?陳公子此去,是受命於他老人家麼?」
陳皮搖搖頭:「怎麼可能!那老頭像是會關心陣前戰事的人麼?他好著呢,在谷裡喝喝酒,養養花的,最近又逮了一隻小徒兒,換人折磨了,我就出來溜溜……」
「看不出,陳公子倒是個愛國的人。」巧靈嬌笑著調侃陳皮。卓曄從未當她是下人,沒有皇上、王爺等身份尊貴的人在旁邊,小丫頭還是比較能放得開的。
「老子可沒那麼高尚!」陳皮有些不自在的嘟囔道:「要不是那小丫頭死活讓我來,我才不來呢……」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的道理,陳皮還是懂的,只是讓他擺到明面上,正氣凌然的說,他覺得很彆扭罷了。
而且,陳皮更想去的地方其實是西紇邊境,那小丫頭和他師父去了那裡,他想跟他們一起的,無奈,卻被她逼著前往剌鞨邊境了,說什麼西紇邊境有她和她師父就夠了,與剌鞨交戰的戰場,才是更需要他的地方……
「小丫頭?」卓曄略微思索後,問道:「是鸞兒麼?」她記得以前,陳皮每次看到鸞兒,眼神都很特別……
卓曄覺得自己這話問得有些冒失了,正要開口說抱歉,陳皮卻已經承認了……
「是啊!」陳皮神情有些傷感的說:「鸞兒有個姐姐叫鶯兒,是我的舊識,曾經為了救我而中了毒,我還沒有醫好她,她就不見了,再也沒找到她……」頓了一下,又悲痛的說:「直至遇上鸞兒,我才知道,她已經不在人世了……」
「對不起……」卓曄很後悔提到鸞兒了。
「沒事兒,我沒怪你。」陳皮很勉強的咧了一下嘴,這話題也不算是卓曄提起來的,他也是憋在心裡太多年了,說出來也舒服些……
「怎麼會這樣?她什麼會不見?是不辭而別嗎?為了什麼?」巧靈追問道。
「解她的毒,我要自廢雙目,她不願意看到我那樣……」陳皮痛苦的說。
「嗚……嗚嗚嗚……」巧靈哭開了:「你們一定很相愛吧,好感人哦……」
陳皮此刻的臉上,已經沒有了往日的臭屁與無厘頭,目光悠遠,抿唇不語,似在回憶著什麼……
卓曄暗歎,原來,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