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若易12歲那年,生日剛剛過去不久,鰥居多年的爸爸不顧她的強烈反對,讓遠在新疆的二姑姑帶走了她,敏感的若易感覺有什麼不對了,可她的掙扎在大人面前卻顯得那樣的無力。二個月過去,等她暑假過去回到家裡,一切都已經不同。
簡單溫馨的家裡,多了一個要喊媽媽的中年女人……和一個大她三歲的要喊哥哥的清秀男孩。
他,就是傅傳晟。
若易永遠記得開學時陌生的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團圓飯。她獨自一人倔強憤怒的坐在長長餐桌的最邊角,離那些人和他們的幸福遠遠的,遠遠的。吞嚥著無味的白米飯不肯抬起眼睛,對父親慍怒的責備充耳不聞,她只想著如何才能逃離這一切。
「小若,爸爸說的話你聽見了嗎?要喊玉姨媽媽,喊傳晟哥哥,我不管你心裡有多彆扭,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一家人!」
若易不理。
她在心裡呸了一口濁氣。她有媽媽,照片裡溫婉善良的母親,她席若易只有一個,憑什麼自私無情的爸爸會這樣嚴厲的訓斥於她。她偏不理睬。
「小若!……」爸爸等不來回答,再看到她彆扭的樣子,聲調忽的拔高。
玉姨趕緊拉住爸爸的身體,對他搖了搖頭,她小聲的懇求丈夫,別生氣,隨孩子好了,畢竟彼此都還不熟悉,慢慢來。
「光當」一聲脆響,一盤帶著油漬的青菜扔在了若易的碗邊,醬汁噴濺出來,若易的袖子和前襟上不可避免的沾滿了污物。
「滾!不吃就別坐這裡礙人眼。」
她瞪大眼睛,怒視著對面黑青著臉的爸爸,她倏地直起了身子,在陌生人面前丟份的屈辱加上濃重的委屈
,使她的怒氣燃燒到了極致。
她掂起手中的白瓷碗,霍的就摔在了地上。她不管不顧的衝向門口,耳中充斥著爸爸的怒吼,還有玉姨焦急的勸說,還有,一個比她的動作更加快速的細瘦身影攔在了她的面前。
「你不能走。」
若易撥開他的手就繼續朝外沖,她在心裡鄙夷,你算什麼東西,你又算席家的什麼人呢……
一口氣跑到離別墅區不遠的護城河邊,她才喘著粗氣依著牆根嗚嗚的哭起來,少女痛徹心扉的悲鳴在夜色裡隨著河裡的水紋漸漸蕩滌開來,說不出的令人惋惜和哀憐。不遠處的柳樹下,立著一個瘦高的少年,他好看的細長眉眼中流露出一絲憂鬱和心疼。
他也是個寄人籬下的孩子,所以比她更加懂得那種被親人遺棄的滋味。
那天晚上,若易是被傅傳晟帶回家的。偌大的家裡沒有聲息,爸爸在樓上已經睡了,玉姨聽見響動趕緊出來查看,看到兩人都平安回家,不由得鬆了口氣。她沒多說什麼,只是讓兩個孩子趕緊休息,明天還有課。
一夜無眠。
早餐的桌上,若易出乎意料的安靜,吃飽了上學前,她喊住了爸爸,說她想住校,外中離家不近,住校方便,住宿費她有媽媽留下的存折,不用家裡管。
她的手中除了書包,還拿著一個小小的行李箱,她的爸爸正想發火,卻看到了若易往箱子裡塞著親生媽媽的相片,看著酷似前妻的小小面孔,想到亡妻臨終前的托付,他的心不禁驀地軟了下來,原本若易應該有一個弟弟的,可是命運卻一下子在妻子生產時帶走了席家所有的幸福。
他歎了口氣也去換衣服,同時對若易說爸爸跟你一起去,看看住宿和食堂的情況再說住校的事。
走出家門,卻和衣冠整齊的少年一路同行,他不是要上高中了嗎?聽爸爸總在誇獎他這個繼子學習是多麼的優秀,考上了省重點,為什麼和他們一起步入外中的校園。
後來,若易住校了很久之後才從玉姨和傅傳晟的一次對話中明白了真相,原來,這一切都是為了她。為了能夠就近照顧獨立能力很差的她,玉姨和兒子商量過後,放棄了保送省重點的機會,留在外中陪伴若易度過緩衝期。
想來,那時的自己是太過偏激了。換其他任何人可能都會心存感激,可她偏不,她恨他們,也恨每次週末回家前在樓口看到的燈火。
她覺得傅傳晟簡直是不可理喻。孝順過了頭,還是別有所圖?
彼時的她還不明白,有些緣分開了頭就是一輩子的事。幼稚偏激的若易以為他們母子在打席家錢財的主意,畢竟席家和媽媽的本家在省城也算是有頭有臉的大戶,不然她一個孩子怎麼有錢支付三年的住宿和餐費。
日子就這麼彆扭的過著。
臨近又一年畢業的時候,傅傳晟依然是要被外中保送省重點的尖子生,女生們都喜歡他,包括若易班上的花癡小女孩也是私底下偷偷愛慕,她對此嗤之以鼻,13歲的小屁孩,懂什麼啊!她因為是傅傳晟的「妹妹」也多方受到關注,對她來講,簡直煩不勝煩。他不僅在學校風頭佔盡,在家裡也是如此,爸爸偏愛穩重俊逸的傅傳晟,甚至連一些飯局和宴會也私下裡帶著他去見世面,回來後還會大加讚賞繼子的優秀,年紀尚輕就有了運籌帷幄的大將之風。
若易生氣死了。
她變得更加的不願回家,尤其是傅傳晟到省重點住校之後,她就更加自由了,沒人在週末還押著她回家團聚,她也變得忙起來,參加各種活動和業餘班,總之把週末時間都佔用了,就住在宿舍裡不回來。爸爸起初還勸她幾句,後來漸漸的就不再管她,初中剩下的時光,若易除了想起家裡的破事會不愉快以外,大體上來講還是很愜意的。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爸爸的放任不是他的本意,而是傅傳晟懇求的結果,他請求繼父給小若自由生活的空間,讓她不至於日後連美好的回憶都匱乏。
那時的她,傻傻的只知道瘋玩排遣寂寞,卻忽視了總是站在遠處默默望著她的俊逸身影,漸漸長成的男性面龐上,眼裡滿滿的全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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