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上海市西郊的森林半島度假酒店,今天格外的熱鬧,政界顯貴,商界名流紛紛到場蒞臨世紀大廈的落成典禮暨開幕酒會,據傳屆時會有一位大人物到場前來祝賀,以至於通往森林半島的專線早早的就被全副武裝的警察隔離了開來。
蔥鬱的林蔭道上各種名車和掛特殊牌照的黑車交相輝映,井然有序的按著導航的警車緩緩駛入森林半島偌大的停車場,言歡乘坐的出租跟在一眾車輛的最後面,經過近半小時的緩慢行駛,終於到達了目的地。
在車上的時候她就接到了若易的電話,告知她和韓總會在酒店入口處等她,一起進去,原因是今天的典禮必須有通行證才可以進入。等付過車錢匆忙趕往入口的時候,她驀地聽到了背後熟悉的喊聲。
「言歡……歡歡……」
詫異中回頭看去,竟是青春一行三人。陳赫白走在最後面,他在聽到青春的喊聲後揚眉朝前方那個停下來的熟悉身影瞄了過去,依然是那身嚴謹到無可挑剔的深色套裙,回眸間那雙剪水雙瞳因為訝異而顯得愈發大了起來,嘴巴微張著,唇色清淡,走得近了才發現她居然素著一張臉就來了。
而門口等得焦急的若易和韓總也朝聲音的來源一起走了過來,他們同樣是一副誇張的詫異面孔。
席若易拽了拽言歡身上的衣服,嘴裡嘖嘖的響了起來。
「不是吧……展言歡……你就穿這個來了?!」她回頭挑眉看了看韓總然後撅了下嘴,那意思就是說你到底怎麼和言歡說的,老闆?
韓總拍了拍腦門,這才歉疚的沖一臉莫名的言歡說著抱歉,一時疏忽竟忘了讓她換禮服了。他確實是忘了,只記得讓言歡按時趕到。不過他又一想,言歡穿什麼又有什麼關係呢?世紀正牌的喻夫人,即使這樣平凡無奇,她的身份卻不是一件名品裙裝可以改變了的。
叫言歡來這裡,是他一時間興起的想法,儘管有些傳聞對她不好,但還是沒有真正坐實那些謠言,不是麼?更何況,喻正仁的夫人在自己的公司做事,這讓別人提起來該是一件多麼有面子的事情啊。
言歡搖頭表示不在意。她轉過身朝走近的青春和陳赫白一行人打了個招呼,自然又是免不了一番解釋,然後眾人這才一起朝酒店大門走去。言歡正想邁步,胳膊卻被一個人碰了一下,有意的碰觸讓她情不自禁的看了過去,竟是少有嚴肅表情的陳赫白。
他做了個有事和她談的手勢,然後故意就慢了步子和言歡一起走到了人群的最後面。
「你……確定要進去?……」他看起來很是欲言又止的模樣問了一句。
言歡點點頭嗯了一聲,沒別的辦法了,她的手包裡有打印好的離婚協議書,她已經簽了字,沈律師說只要她的丈夫也簽下他的名字剩下的就交給他了,找不到喻正仁,她只好出此下策裝作前來捧場好了。只希望,一會能在典禮結束時順利見到他,並……讓他簽字,那樣就好了,也算是一個圓滿的結局吧,不管對於他,還是那個賀芝蘭,她都不想再和這個人有絲毫的聯繫了。
感覺自己的頭髮被輕輕撫摸過的時候,言歡驚的差點蹦了起來,再一看,是陳赫白複雜難辨的表情和他慢慢收回來的手。他……摸她的頭?這個時候什麼意思?還有他不明不白的那句話,她是一定要進去的,不僅要進去,還要見到那個人才行。
等到真的置身於二樓龐大的宴會廳時,言歡才明白美輪美奐這個成語真正的意義是什麼。碩大的水晶吊燈閃亮的幾乎耀花了人的眼睛,中西餐自助形式的長長餐檯貫穿了整整半個大廳,最具特色的是主席台的世紀徽標,不知道用了什麼閃光材料,竟是晶瑩剔透之極,各式鮮花和綠色植物裝點其中,每隔幾米都會有穿著筆挺制服的侍者微笑著在為賓客服務,這裡最美的還是穿插在男性色彩裡的各色女賓Burberry。 Chanel 。Versace。LV。各色新款晚禮服或華貴,或雍容,或前衛,或性感,魅惑之極的尤物們偎在男人們的身邊,輕輕笑著寒暄,眉眼流轉之間流露風情無限,男人們這時也會在聽到誇讚的時候淡出唇角的笑紋,炫耀傲慢的心理彰顯無遺。
處在這樣衣香鬢影,奢華盛大的場合裡,言歡的一身職業套裙在這裡顯得是那樣的格格不入,走過去的短短十幾米,她的身後已經招來了不少探究鄙視的眼神,都在猜,這是哪家的小秘,居然來這兒丟臉。
言歡深吸了口氣,找到靠著牆的一角站住了身體,青春陪著陳赫白去禮賓台登記禮品了,若易也陪著韓總例行寒暄去了,只剩下了她孤零零的站在角落裡望著主席台發呆,她在想,180分鐘後,她就會自由了吧,心裡痛痛的麻木都在提醒著她這個嚴酷的現實。
展言歡,不許難過。
睜大眼睛看看吧,這裡的一切有哪一樣是和你相襯的呢?華服美酒?還是虛假刻意?這些,你統統不在行啊……
她的手伸進包裡,捏住了那兩份薄薄的紙,死死地咬住了自己薄薄的唇來。
陳赫白和青春辦完瑣事回頭再找尋那個身影時,卻再也尋不到了,他著急的在人群中找尋著那個身影,那雙獨一無二的眼眸,卻半天無果,正在憂心忡忡的時候,禮賓司儀宣佈了典禮正式開始。人們都停下了交談和走動,把視線都投向了宴會廳的正中央,那個今晚最燦爛輝煌的存在。
司儀簡短的致辭過後,隨著現場演繹的交響樂隊的輕柔音樂,隨著眾人熱烈的掌聲,從台邊的特別通道裡走來了一行人,他們的步子不快,卻牢牢地牽動著在場賓客的視線,其中一位年逾花甲的矍鑠老人和走在隊伍的正中間,世紀中天的董事長喻正仁走在老者的右邊,而左邊那個吸引所有在場女賓視線的美人則是言歡再也熟悉不過的賀芝蘭了。
等大家掌聲稍稍減緩一些時,司儀這才宣佈了這個老者的身份,原來竟是喻正仁的伯父,喻成鋒,提到這個名字大概全中國也沒有幾個人不知道的吧,那樣顯赫的地位,在帝都呼風喚雨的人物,電視新聞裡的常客,言歡卻是第一次知道了他竟是喻正仁的親伯父。
過去總覺得喻家的人清高傲慢,在滬上無人敢欺,連帶著世紀從創立之初就順風順水,發展到現在的規模這背後原來還是有這層背景的。她離主席台較遠,只能隱約看到喻正仁表情親切的和伯父交談甚歡,賀芝蘭一身鑲鑽的裸背魚尾長裙墜地,姿態優雅的站在一旁專注的望著他們。後面一排有滬上的政商要員以及喻正仁的父親,她的公公也在裡面站著說著話。
言歡的位置靠邊,離得最近的是幾個商人的太太團,儘管聲音壓得很低,可她還是聽到了她們交談的內容。
「嘖嘖……真是有夠氣派的……喻老親自前來祝賀,這比送什麼物質的東西都實在……你們看,那些官們的謙恭態度……」
「唉……人比人氣死人呀……喻董長相俊美不用多說了,你看看他的身邊人,也是這般美貌氣質,真真是把我們比的……」
「噓……小聲點……聽說他有老婆的……」
「老婆……我看是下堂妻差不多……哼呵……不是麼?捏我幹嘛……」於是幾個人的腦袋湊到了一處聲音更加的小了,言歡再也聽不到她們說什麼了,只是緊緊的捏住了那兩張紙抿緊了唇。
覺得氣悶,她也沒什麼心情看世紀的典禮了,於是悄悄地一個人順著邊角走到了出口,正要出去透氣的時候,手臂卻被一個人攥住了,扭頭間發現竟是脫了外套只穿一件藍色暗紋襯衣的陳赫白。
「你……」
「我們出去……」
陳赫白不等她發問就拽著言歡離開了這個香風虛華的場所,沿著外面的走廊往前走了一點然後停住。他鬆開手,用手撫了下皺緊的眉頭,對言歡說道。
「言歡,你別進去了……剛才你們BOSS就在四處找你呢,想來也不會是什麼好事。」
言歡感激的望了眼陳赫白,又覺得奇怪,怎麼他總是不願意讓她面對這種場合呢?忽然心下一驚,難道……他知道了什麼?就算知道了也是青春說的吧,一想就是,心下把岳青春詛咒了那麼一下。她抬起臉,點點頭,說你進去吧,青春說你今天也要在上面和世紀簽約的,別耽誤你了。
他也點點頭,朝入口處走了回去,不一會,他端著一杯橙汁和一份慕斯又走了回來,把那些吃的交到言歡的手上,這才放心的大步走進了宴會廳裡去。言歡看著手中的東西,感覺心中熱熱的一暖,她想,謝謝你,陳赫白。無論今天會是怎樣糟糕的一天,有了這些溫暖,她總會覺得好過點的。
默默吃完手中的東西,把它們還給旁邊的侍應生,然後問了後台的路徑,她就朝那個鋪著紅毯的迴廊側門走了過去,那扇隱約傳來音樂和人聲的門扉裡,有她要見的人,過不了多久,承載著輝煌的開幕和自己悲傷婚姻的落幕就將交替上演了,到了現在,她已經沒有了更多的奢望,只希望那個人能痛痛快快的還她一個自由,當然,還有他的。
雖然知道在今天這樣的氣氛和場合談這個事情有些不近人情,但她已經沒有任何的辦法了。喻正仁,也是到了該學會遺忘你的時候了,遺忘你,遺忘這段耗盡心力的婚姻生活,她想要的不過是以後不再心疼的夜晚而已……
只是不知這個心疼,是否如她所願可以醫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