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然……你什麼時候長了這麼多的腦袋啊?」
子夜神情呆滯的拿手比劃著,這時卻探過去一直手,放在她的眼上,緩緩的撫下她的眼皮,催眠曲一樣的輕吟。
「睡吧、睡吧、等你一覺醒來時,就什麼事也沒有了……」
而她就聽話的,閉著眼睛倒了下去,躺進了緋然的懷裡。
緋然垂首輕吻在她眉間的月牙上,清明的眸底似在許下誓言。
子夜,我想跟你創造我們的未來,只有你和我……
「做得好!」
一聲讚賞,隨著來人不知不覺的飄進屋內,眼神卻始終落在子夜的臉上,是一種勝券在握的模樣。
緋然並未回頭去看,只是更加緊張的抱著子夜。
「你確定她半路不會醒來嗎?」
修長的手指撫摸上子夜的臉,不知道當她醒來才發現自己身處異地時,膽小的她會不會害怕?
若得知了這事情跟他有關,會不會怨恨?
他突然彷徨起來,不知道自己的抉擇是對是錯!
「當然!我親自配的藥,你還會懷疑它的藥效嗎?」
殿塵款款而落,今夜他特地穿了一身黑色玄衣,與夜色相融的話,大概不會讓人發現他的存在。
「如果我後悔了的話,還來不來得及?」
緋然哽咽著道,他真的看起來很不自信,殿塵則長眸一凝,一句回絕。
「來不及!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你何時變得如此優柔寡斷?」
殿塵正了正身子,面容凝重的說道,這臭小子真是變了,變得像女人一樣。
是不是只要接觸了愛情,人就會變得很白癡?
再也沒有給緋然思忖的空間,殿塵已經一把奪來了昏迷過去的子夜,腳步邁至門口時側眸。
「我們花都見了。」
緋然依舊沉寂在自己的思緒裡,懷裡突然空空的,那溫暖的感覺不在了,感覺好失落。
可是一想到未來就在眼前,而現在卻舉步維艱的局面,他只能妥協。
一時的分別,若能換來一世的永久——值得!
院外一輛簡樸的馬車正疾馳而去,這一景象,馬上讓埋伏在王府裡的暗衛們蠢蠢欲動,黑暗中的一雙雙眼眸騰然亮起。
皇宮御書房。
「啟稟皇上,王府那邊有動靜了。」凌暗微有雀躍。
「哦?」
低垂的寒眸不著痕跡的抬起,並未大驚,似乎對此早已料到了。
「啟奏陛下——」又一聲通傳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宣!」
一聲落下,沉穩有力,呵呵,看來今天還真是個多事之秋啊!
「皇上,花都國使者剛派人來傳,由於花都國國君急急下詔召他回國,所以便匆匆離去了,走得匆忙,故派小人來通傳一聲,還望陛下能夠海涵。」
君墨顏和身側的凌暗頗有默契的對視一眼,雖沒有任何話語,但已心照不宣。
那人走後,凌暗上前一步,眉宇中攜著幾分焦急。
「皇上,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你去查一下,殿塵從宮門行的一路人馬是哪條路?」
殿塵不解,以皇上的睿智,他能想到的,他或許早就想到,可為何還會有此一問。
「這很重要嗎?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批人馬是用來做掩護的。」
君墨顏的寒眸望向了遠處,接著冷哼一聲,渾身上下,一股渾然天成的冷冽氣息。
「哼!就已這兩天的接觸,那叫殿塵的人狡猾得緊,我們這麼大的情報網,竟然連一點關於他的事情都沒有收索到就足以說明。」
「今天!必須要萬無一失才行,因為關係到了子夜!」
「他竟然敢把主意打到子夜的身上,算他有膽量,這次!我要借此機會一舉消滅!」
臉色,線條嚴峻……
音色,愈漸低沉……
很快有一路人跟在了從西宮門出發的花都使者的隊伍,馬車的簾子被人從裡面輕輕掀起一個邊角,露出了一隻邪佞氣息的眼睛。
而從王府疾馳奔走的那輛毫不起眼的馬車,此刻也被人緊盯而上,鍥而不捨的跟著。
「小傢伙,相信很快,你就會變成我一個人的了,呵呵呵……」
殿塵顧自言語,一根好看的手指從子夜的臉上劃過,嘴角有掩飾不住的笑意。
儘管是知道身後有人跟蹤,也絲毫不能影響了他的好心情。
密林的十字口處,由兩個方向行駛的人馬就要交接,正在這時,一群手持弓箭,殺氣騰騰的人突然冒了出來,整整把這個十字路口圍住了半圈。
隊伍壯大,足有二三百人之多,更值得一提的是,箭上都是有毒的。
「嘶~~~~~!!」
馬匹中箭,馬蹄向上揚起,被迫停住,一聲嘶鳴更為這不平凡的夜裡,增添了一絲詭譎。
「殺!」
皇上說了,不留活口,除了一定要保護好子夜,不能傷了分毫。
細細密密的箭只噴射而出,馬車已經不能再前行,趁這個空擋,穿著防護衣的幾個暗衛已經靠近馬車,動作敏捷迅速,伺機要硬搶子夜,完成任務。
殿塵低咒一聲,幸好他閃躲及時,一隻箭就從他的肩膀擦過。
在察覺暗衛已經攻向馬車時,足尖一點,抱著子夜沖天而起,手裡的煙霧彈一揚,讓那些弓箭手根本辨別不清他的方向。
瞬間,幾個與宮裡出發的一模一樣的馬車赫然出現,當迷霧微微開始揮散時,眾人就見十字路口各行一輛馬車,而且是完全相似,叫人根本不知道該跟蹤哪輛。
中計了!凌暗眼眸一瞇,心頭一顫。
「分頭去追,一個也不能放過!」
片刻後,殿塵舒服的側臥在馬車的軟榻上,絲絲柔順的長髮隨意的垂在胸前,手中執起一個杯盞輕抿,被水潤過的雙唇更加的紅嫩潤澤,魅惑非常。
「哎!還真是累啊!為了把你帶回花都,我可是煞費了苦心啊!」
眼神極度留戀在那張嬌好的臉蛋兒上,沉睡不醒的她,看起來沒有清醒時那麼多的刺,反而頰上一抹紅暈,異常的嬌羞乖巧。
本以為使用了迷魂陣,那君墨顏的人就不會再追上來,可是為什麼,行駛一段時間後,卻覺一股冷冽的戾氣愈漸加重。
這現象,很不同尋常,殿塵不禁坐正了身子,做出了臨時對決的準備。
那氣息漸漸臨近,隨之而來的壓迫感更是如海蔓延,說明此人武功極高,絕對不可小覷。
這次的馬匹連一聲哀怨的鳴叫都沒有,就乖乖的停了下來。
雖是夜色漆黑,可殿塵第一眼就望見前方之人站立的背影,不覺神情一滯,當下倒抽了口氣,急忙單膝跪地行禮。
「見過魔主。」
腦子開始高速運轉,從他登基以後,已足有五年未見過魔主真身,此次出現,會是為了何事?
對於這個來無影去無蹤,神秘莫測的魔主,任是一帶君主殿塵,也絲毫不敢怠慢。
只要他動動手指,就可以有毀天滅地的能耐,殿塵絕對相信。
「你要帶馬車裡的人,去哪兒?」
頭也不回,一身黑色斗篷衣的高大背影,光是站立在那兒不語,就足以讓人心顫,如死神!
「裡面?」
殿塵驚詫的一抬眸,該不會……也是衝著子夜而來?
「屬下只是帶一女子回花都,很不起眼的女子,不勞魔主掛心。」說話時,連心都在抖。
是,他是害怕,縱使是面對無數廝殺,也從未如此害怕過。
「說謊!」
前方的人怒喝一聲,應著聲音一個揮袖,當下就見捲起了風沙無數,根深蒂固的老樹枝也在搖搖晃晃。
殿塵身子一個傾斜,側頭就噴出了一口鮮血,如數傾灑在了泥土上,掀起了一片血腥。
他的武功已經極高,可是面對此人,也免不了是以卵擊石,根本不是在一個層次上的。
這是他第一次對自己出手,能如此手下留情,已經算萬幸了。
有時候他真懷疑,魔主到底是不是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
是主宰天下蒼生的神?還是一個老不死的怪物?
面罩下的那張臉,同樣讓他好奇不已。
見他雙手輕輕的抬起,如一片具有吸引力的磁場一樣,子夜已經如仙子般翩然升起,衣裙髮絲如夢幻般飄揚,最後落到了他的手上。
「想保住你老父皇辛苦打拼下來的花都,就不要再企圖染指這個女人,不要忘了……你現在的帝位是怎麼來的!」
他至始至終都是背對著殿塵,他連與之對視的機會都沒有,話落,便如一星光影一樣的離去。
怎麼會變成這樣?殿塵在原地驚愕了半天,久久沒有回過神。
他只知道……他把子夜弄丟了!
皇宮中的君墨顏得知此時也是如坐針氈,恨自己為什麼沒有親自去?
一掌劈在實木案桌上,眸子泛起了殺氣。
就算是平了花都國,也一定要找回子夜!
花都國。
異域色彩的奢華宮殿內,此刻呈現了三個強大氣場對立的局面。
君墨顏、緋然、與東道主殿塵各坐一角,面容均是清一色的凝重。
三雙眼睛互相對視著,每對看似平靜的眸子下都蘊藏著潛在的殺氣。
「果然……你就是國君。」
對於座上紅色朝服,緋玉加身,一代王者之氣的殿塵,君墨顏語帶諷刺的直言道。
「呵!聖天的殿下還真讓人擔憂你的能力你呢!不覺得這謎底揭曉得太晚了嗎?」
殿塵妖嬈的淺笑,兩手覆於座上,眉梢微挑,一身飄搖的紅紗直垂地面。
舉手投足,顯不盡的風情,彰顯絕世風華。
而他的話音剛落,就見君墨顏的一張臉已經黑成了鍋底。
可他好像沒時間跟他在這些無聊的話上打轉,他不會忘記此行的目的。
「把子夜交出來,或許可免一場血災。」
威嚴的語氣,震懾八方。
「殿塵,就在今日之前,我都不相信你一直在利用我!」
緋然眸子半瞇,但是眼神裡並無哀怨,只能說自己太單純。
兄弟義氣,果然讓人很受傷。
殿塵回眸過去,不著痕跡的歎了口氣,對緋然,或許是有些愧疚的。
「子夜並不在我這裡,你們找錯地方了!」
君墨顏深深的擰起了眉,顯然不信服他的話,這個狐狸一樣狡猾的男人。
「啪!」
君墨顏拍桌而起,隨之掀起了一陣冷冽的風,厲聲質問向他。
「還想狡辯!朕從未失手過,要不是中了你的圈套,怎還會有你安好坐在這裡的一天?」
「不要忘了!你現在身在花都,不是你耀武揚威的地方!說話的語氣,是不是該收斂一點了?」
殿塵也倏地站起,一身紅衣的他,和一身熏紫色高貴氣質的君墨顏對立而視,互不相讓。
殿塵就是反感他的狂妄之氣,從沒有人用這樣的語氣跟他說過話。
哪怕就連父皇都沒有過,他,更沒有資格!
袖子下的手掌繃成一條直線,暗自運功,就要一掌推出,誰知君墨顏早有準備,在他要出手之時就做了防擊。
可是兩大氣場還未對上,由旁側突然衝擊來的力量,倏地從中攔截,讓兩人皆是後退了幾步。
緋然站起,怒道。
「你們兩個好了沒有?我們現在是要找子夜,不是還有空較量的時候。」
這下,兩人又對視了一眼,才又回到座上座好。
「殿塵,你敢用你的帝位擔保,子夜真的不在你的手上嗎?」
其實緋然也是滿腹狐疑,他認識的殿塵,雖然狡詐,常常不按理出牌,但也不是一個膽小怕事,敢做不敢當的人。
若真的是他把子夜藏了起來,或許他會找一個隱秘之處安頓好她,等君墨顏找上門來的時候,勇敢的承認,再出言挑釁,這樣才比較像他的風格。
君墨顏垂眸看似深思,不過卻也在側著耳朵等待殿塵如何作答。
從細節處找出破綻,才是制勝的關鍵。
「何止是帝位,我敢用整個花都擔保,子夜……絕對不在我的手裡!」
沉默,接下來是死寂的沉默、。
君墨顏和緋然都感到了不妙,若是在殿塵手裡也好,起碼他們知道他的目的,他應是不會傷害子夜。
不過若是下落不明,真是讓人心焦。
把兩人沉重的心思看在眼裡,殿塵也是滿腹的苦楚。
明明是個很好的計劃,卻落得個竹籃子打水一場空,為別人做了嫁衣不說,還惹得一身騷。
不過她在魔主手裡的事,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說的!不管出於任何原因!
君墨顏和緋然在花都逗留了幾天,可是幾天下來,卻是一點異樣也沒發現,殿塵也照常每日上朝,處理國事。
事態毫無進展,再呆下去完全就是在浪費時間,所以就簡單打了個招呼,一行浩大的人馬匆匆離開了。
「皇上,你怎麼了?」
臨踏上馬車前,君墨顏的身子明顯搖晃了一下,緋然在旁急忙扶住他問道。
見他臉色蒼白,神態疲緩,看樣子是為尋找子夜的事,傷了不少的神。
「朕沒事。」
君墨顏擺擺手,而後撫了一下太陽穴,他身體一向健壯,可就在剛剛,突來了一陣強烈的昏厥。
好意反而被人拒,緋然悻悻的收回了手,刻意的疏遠,他怎麼會看不出來。
緋然與子夜一起長大,跟君墨顏也可說是情同父子,可自從夾雜了情感的關係,所有的一切都變得微妙了。
「等一等!我們這是在哪裡?」
君墨顏望了望四周,突然暴出了一句讓人莫名其妙的話。
「是花都,皇上,你究竟怎麼了?」
緋然再次狐疑的看著他,直覺他今天很不對勁。
「哦!朕想起來了,我們是來找子夜的。」
一個靈魂出竅,好像突然間又回來了似的,一邊搖著頭,一邊歎著氣,邊踏上了回程的馬車。
只是緋然卻十分放心不下的看著他的背影,相比幾年前,他更加的成熟硬朗。
只是這次碰上子夜的事,卻感覺他一下子疲憊了很多。
他從來沒有看到君墨顏,會在人前表現出他弱勢的一面,永遠是那麼精力旺盛,帝威凜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