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想到外面走走。」
「去吧,小心點。」
顧夫人看著顧蕭,笑著點點頭。
自從手術之後醒過來,他變了。
似乎他也更加懂得珍惜這來之不易的一切,他已經學會了依賴親情,學會了表露自己的感情。
這樣的他,很難得,卻真心地讓人感動。
她感恩上天,繼續給他兒子延長的生命。
現在,她唯一放不下的,就是顧蕭的感情。
或許,經歷過兩次重大的挫折,他這輩子,都不會再有感情的寄托了。
不過,或者是她這個做母親的太過貪心,只要他能夠繼續擁有生命,已經足夠了。
顧蕭換好一身休閒裝,整個人更加神采奕奕。
她也滿意地看著他走出病房。
現在的顧蕭,已經可以自由地走動,而他已經一個多月沒有離開過醫院。
他很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醫生說,他的身體恢復得不錯,再過一段時間,就可以出院,從此以後,如無意外就能夠完全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
再過不久,他就可以完全脫離這個羈絆了他二十幾年的地方了。
走出那座牢籠,顧蕭事實上不知道該往哪裡去,只是隨意地走著。
只要能夠呼吸著與醫院不一樣的空氣,到哪裡他都足夠了。
周圍各色各樣的人各自走著,有著自己的思緒。
不知不覺地走著,抬頭一看——
竟然是上一次那家咖啡館。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走到這裡來的。
要了一杯咖啡,依舊坐在上次的位置上。
卻感覺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Studio(拍個照)?」
順著那人所指抬起頭,不遠處牆角上貼著各式各樣的人頭照片。
做了個ok的手勢,他聽到卡嚓一聲,相機抓拍到他瞬間的神情。
「Merci(謝謝)。」
法國男人笑著指了指那面已經貼滿相片的牆壁,拍了拍他的肩膀,爾後將手中的照片交到他手上。
照片有些逆光,而他的神情,帶著分明的微笑。
從小到大,他最討厭的事情,包括照相。
每一張照片,他都是沒有表情的。
照片能夠留住什麼呢?他一直不明白。
現在,他已經懂得感恩生活,懂得照片留住的是他生命中寶貴的一瞬間。
站起身,走近那面斑駁的牆。
牆上有著各種各樣的神情,大多數是微笑著的,也還有各種各樣語言的留言,在照片的下角。
眼神不經意間,瞥過左下角某張照片上的人影。
是她。
真的沒有想到,從那天開始,她一直不經意地出現在自己的生活中。
甚至在這個地方,都能夠見到她的照片。
照片上,她淡淡的神情,依舊透露著一股高傲而矜持的氣質。
只是,他知道,她和自己是那麼像。
這樣的神情,只是為了隱藏內心的脆弱。
所以,他才會變得對她更加惺惺相惜。
拾起桌子上的馬克筆,顧蕭鬼使神差地在自己照片的下角寫下淡淡的一行字,爾後貼在那個角落中她的照片旁邊——
如果你還記得我。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寫下這一句話。
明明他一直都告訴自己,她不會再記得自己的,而自己也不會記得她的。
只是,在她總是突如其來出現在自己腦海中後,連他也有些說服不了自己。
他開始想要知道,到底她還記不記得自己,到底自己在她心中,有沒有出現過一秒。
付完賬,他承認,他想要知道這個答案。
僅僅是想知道這個答案。
憑藉著過人的記憶力,他竟然用自己的雙腳,不知不覺中,走到了那幢公寓的樓下。
公寓的那一層,燈亮著。
微弱的燈光,卻讓已經站在這裡的他,有些望而卻步。
如果自己上去了,該對她說些什麼,以什麼樣的理由。
他不知道。
畢竟他們之間沒有任何明朗的關係,沒有任何立場。
大概,只能相視而無言。
注視著的那窗口,燈光瞬時熄滅。
也罷,他並不知道見了面,他應該對她說些什麼。
似乎沒有什麼話說。
剛剛的自己,肯定瘋了。
那就這樣吧,何必去打擾一個不相干的人呢?
正當他要轉身離開,卻聽見門卡嚓一聲,打開了。
內心突然萌發出一種強烈的預感,修長的腳不由自主地停止住,緩緩轉過身。
公寓大門口,赫然站著一個高挑而纖細的身影。
Vertina見到顧蕭的那一剎那,臉上閃爍過一片分明的詫異。
而顧蕭,則是一臉的尷尬。
他沒想過會這樣突然,突然到他不知道該如何和她打招呼。
是Vertina先開了口,然而語氣中卻是同樣的不鎮定,完全沒有了以往的淡定自如。
「你……身體好了嗎?」
「嗯。」
「上來坐一坐嗎?」
「好。」
顧蕭跟隨著Vertina走上樓梯。
寂靜的樓梯中,是兩人各自同樣倉皇得不可掩蓋的狂亂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