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妃不為後 第5卷 罪妃不為後(117)
    每天都有小紅送了各樣精緻的吃食過來。

    「娘娘,這是皇帝親手熬得紅棗蓮子湯,你喝一口吧!」小紅端著碗輕聲說道。

    琉璃碗的在燈一泛著崇光,裡面是珊瑚般紅脹脹的棗,開如白蓮的雪耳,還有一顆顆圓潤的蓮子,紅白相間,襯著碧碗,看著清爽。

    他何時竟也會做湯了,我垂下眼,憶起他在皇宮裡的霸氣,在戰場上的英姿,原以為他從來是一個不拖泥帶水,為私情屈身的男子,不料他竟親手下廚房!

    但是,心依舊隱隱的疼,某些傷痕會隨著時間癒合,變成一塊暗色的記號,但卻不能碰觸!

    我幽幽的歎氣,推開碗:「不想吃!」

    小紅依例退下,收拾了碗筷,並不多言。

    「娘娘,岳大公子和二公子被捉到牢裡了!」小紅小心地說著。

    我的心驀地一跳,早知道是這個結果,我站起來頭一陣眩暈,又慢慢的坐下,各人的命罷了,我急又有什麼用,衿斷不會去救他們的!

    「皇上已經讓寧將軍帶著五十個暗影去救人了!」第二日,小紅歡喜地來報。

    我看了她一眼,她臉上的笑意隱去,尷尬的低下頭。

    這一切都是衿讓她來通知我的吧!

    莫名的,身上輕鬆了一些,此去涼國道路艱險,寧默他……一想到這個沉默少言的男子,內心總有種莫名的感覺,或者是自己想多了吧!

    半月過後,終於傳來消息,少陵和如風被救了出來,暗影卻折損得只餘寧默,我既歡喜又難受,恨不得去看看他們到底怎麼樣了?

    但這要求助於衿,於是我按住內心的焦灼,依舊強裝鎮定。

    這一次送來的卻湯圓,上一次的沒有吃,這一次我卻意外的夾了一個,天下的月亮是圓的,碗裡的湯圓也是圓的,是個團圓的象徵呢!

    我咬了一口,軟而糯的口感牽一絲細線欲斷又連,正如我和衿的感情!

    金黃餡緩緩流出,有好幾種果實包在其中,看來他的確用了心思。

    我沐浴後懶懶的坐在涼榻上賞月,自從腰部中劍,功力便全部散去,手臂沒有了力氣,總是容易疲倦,何況不能大喜大怒,每日喝著苦澀的藥汁,還要平靜的笑,日子過得有些累人!

    微風吹來,有淡淡的龍涎香飄來,我知道,他來了!

    我半分也沒有動,直到那一襲青衣披在肩上。

    「靜婉,我們和好吧!」

    「不要折磨自己了,要折磨就折磨我吧。」

    「這世上的人我都不在乎,但我卻怕你不理我!」……

    衿每說一句,我的心便軟一分,我深深的歎氣,敗給了自己,終是無力拒絕他的深情。

    「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嗎?」

    「忘記過去,才可以活得快樂!」

    我靜靜地看著他,似乎在分辯這話的真假,好吧,月色迷人,惑人心智,我再信你一次!

    從那晚後,我們的生活似乎真的回到了從前,不好記憶就像是電影的膠片,被我們刻意的剪去,看成片時似乎一切都完美地連結著。

    除了遇刺,除了失去一個孩子!

    過了幾日,少陵和如風傷勢已癒,我想了想,終是要面對,披了件長袍,扶著小紅去看他們。

    到了地方,想了一想,決定先看寧默,畢竟他付出了很多。

    小紅去敲門,寧默打開門的一瞬間突然轉過身,迅速的摀住自己的臉,快得我沒來及看清他的臉上到底發現了什麼事。

    他背對著我,慢慢地說:「娘娘……」

    我焦急地說:「寧默,你的臉怎麼了,快讓我看看!」

    寧默靜靜的立著,固執的不肯轉身:「沒事的!」

    「一定有事,你再不轉過身,我要生氣了!」我假裝生氣地說。

    寧默卻仍舊背對著我:「娘娘還是回吧,我沒事,真的……」

    「啊……你……你若要我死,只管死我!」我捂著胸蹲了下來。

    寧默頓時慌了神,忙轉身來扶我。

    四目相對的一瞬間,兩人都呆住了!

    一條醜陋的傷痕如毒蛇一般把寧默英俊的外表殘忍的破壞,從左臉眉梢至脖頸,讓人觸目驚心!

    我捂著嘴哽咽:「寧默……」

    他躲閃著低下頭:「我沒事,娘娘千萬要保重身體,不要太激動了,若再引了舊病,我……」

    寧默突然停住,我卻心裡一動,他用了我這個字!

    我苦笑,其實我早就知道的,只是我們都假裝不知道而已!

    寧默的心事如被堅硬的殼包著的果實,藏得很隱密,連衿都不知道!但我卻知道他為我付出的良多!

    我伸出手,輕輕的摸上他臉上的傷疤,寧默閃了一下沒有閃開,僵硬的蹲在地上。

    眼流緩緩的流出,我看著他心疼地說:「你又何必……」這樣,叫我怎麼安心?

    寧默堅持地說:「這是我應該做的!」

    也許有一種情,只能永遠埋在地下,不見天日,但卻是最真摯最純潔的感情!

    如果有一個人甘願為你去死,為你做任何事情,但他從來不說,從來不對你有何要求,只是默默的守護著你,這樣的感情叫你如何去還?

    「娘娘!」寧默眼中有光一閃而過,深吸氣道:「該回去了,皇上若知道了,要責怪屬下讓娘娘傷心了!」

    我無言的站起身,鄭重的向他鞠躬:「謝謝!」

    說完不看寧默一瞬間恍惚的眼神,緩緩的走了出去。

    四月的陽光燦若碎金,柳長花盛,卻有個地方一片荒涼!

    少陵和如風重傷初癒,尚不能行走,衿待兩人是不錯的,專門拔了一座院子,命太醫每日問診,自己並不去打擾。

    看到我來,兩人都坐了起來,齊聲道:「妹妹/姐姐!」

    兩人身上被包得只露兩隻眼睛,十分可笑,我快步上前扶著他們躺下:「出來就好!」

    少陵恨聲道:「我不料那廝竟如此狡詐,實在可恨,竟中了他的奸計!」

    如風訥訥地說:「姐姐,上次的事連累你了!」

    少陵聽了這句話也低下頭:「是哥哥連累你了!」

    我慢慢的搖頭:「這一切都是我心甘的,這世上我唯有你們是我的親人,我寧可自己死也要救你們的!」

    兩人感動的抬起頭,一時間都若有所思。

    半晌少陵方慢慢地說:「雖然即墨衿救了我,但我是不能放下以往和他稱兄道弟的……」

    正在這時一個清淡的聲音突然響起:「你以為我願意救你嗎?」

    三人都抬起頭,衿正緩步走來。

    仇敵相見,一時間空氣凝固起來。我微微皺眉,這可怎麼好?

    少陵冷眼道:「你有膽量就等我傷好之後,咱們單打獨鬥一場!」

    衿冷笑:「你以為我怕你不成?」

    如風說道:「我姐姐跟著你,你卻弄得她傷成這樣,這筆帳我早晚會跟你算!」

    衿更怒:「還好意思說你姐姐?如果不是你作奸使壞,故意來找靜婉,我怎麼會誤會她?如果不是你們指使人在她面前自殺,如果不是你給她那包毒藥要她害我,靜婉也不會有這樣的結果?你以為自己就沒有責任了嗎?」

    我看著三人張合的唇型,感覺心跳越來越快。

    無力地說:「你們,別吵了!」

    說完,眼前一黑,栽到一個溫柔的懷裡去。

    又不知過了多久,方悠悠轉醒,三張面孔都焦急地看著我,看我醒了,都有一臉喜色,又一臉的愧疚。

    「對不起……」

    這時瀚兒奮力的推開三人,擠到前面伸開雙手護著我,狠狠地說:「父皇壞人,舅舅也是壞人,氣得娘親病倒,瀚兒討厭你們!」

    三人尷尬的對望一眼,訥訥的低下頭。

    我微笑道:「哪裡就死了?不過你們要答應我以後和好,否則我真不知道會……」

    話末說出口便被衿捂上嘴,三人互相瞪了一眼,心照不宣地說:「以後我們不會吵了,你放心吧!」

    我知道這血海深仇不是一兩句話就可以化解的,但至少表面上做到這些就好!

    自從上次暈倒後,再無人惹我生氣,如捧鳳凰般捧著我,一時間倒也其樂無窮。

    過了一月,少陵和如風一齊來找我說話,我知他們在宮裡住得不自在,更何況天天看到衿!

    「婉兒,哥已經答應你不再尋仇,但這宮裡我實住不習慣!」少陵猶豫地說著。

    我微笑著看著他,這段時間綠衣和他沒少接觸,兩人關係日益稠密,看來已經解開了心結。

    「我也捨不得姐姐,可是即墨衿是殺父仇人,我實在不想看他!」如風低頭道。

    我知道留不住他們,想了一想說:「你們以後準備到哪裡去?」

    少陵鬆了口氣,笑道:「仗劍天涯,四海為家,除暴安良,做一個俠客吧!」

    我點了點頭傷感地說:「那以後要見你們也難了!」

    如風調皮地說:「這有何難?姐姐忘記信鴿了,以後姐姐若想我們,放一個信鴿出去,我們一定日夜兼程,快馬加鞭趕來!」

    我微笑了一下道:「滑頭。你們走是走,我又少一個好姐妹了!」

    少陵驀地紅了面:「你說什麼?」

    我笑道:「哥也快三十了吧?難道要一直單身下去?我看你和綠衣早情投意合,不如我作了這個媒,成了婚再走如何?」

    如風笑著說:「我看不如這麼麻煩,直接洞房……瞪我幹嗎?」

    正說著綠衣款款走了進來,我拉著她的手道:「總算修成正果了,不枉我的一片心了!」

    綠衣嬌羞無限,含情脈脈地望著衿一笑。

    因為要辦喜事,我鼓起了興致,親自操辦。

    大紅的雙喜貼在窗上,床上是百子千孫的團花錦被,屋裡的一切都是全新的,兒臂粗的紅燭高燒,綠衣蓋著蓋頭靜坐在裡面。

    也沒有大事操辦,兩人行了禮便了事。

    少陵喝了幾杯酒便進了洞房,我目送他進去,內心也是歡喜一片。

    衿擁著我道:「可難過?」

    我知他用意,笑著搖搖頭。

    他執了我的手道:「說起來我們終是沒有過真正的洞房花燭夜,改天也補了如何?」

    我笑道:「都多大的人,還爭這些?」

    他認真地說:「要的,那一天我會召告天下,封你為後!」

    我終是心中有病,推托道:「再說吧!」

    衿不語,緊緊的握著我的手道:「去吃藥,吃了藥咱們也洞房!」

    我羞得滿臉紅暈:「太醫說要一年以後……」

    衿笑而不語,帶我到房內,親手倒了藥汁端來:「乖,喝一口!」

    「唔……好苦!」

    我喝了一口藥汁,眉毛頓時擰成了一團。真不知道以前是怎樣一天三碗地喝下去,看來人有依靠的時候果然會變得軟弱。

    我看向衿,可憐兮兮的像個不愛吃藥的孩子。

    衿好笑道:「喝完了再吃糖。」

    我扁扁嘴,一咬牙,把一整碗藥灌進了肚子裡,苦得連膽都縮了起來。我張口想要喘氣,卻突然伸過一隻手往嘴巴裡塞了什麼。

    我下意識地閉嘴伸舌一捲,發現舌尖甜甜的,原來是一塊糖。

    衿連忙收手,指尖上似乎還殘留著我舌頭濕軟得觸感,身體已經被電麻了,臉色漲紅一片,呼吸急促,他卻還要裝作若無其事地笑說:「怎麼連我的手都咬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吐吐舌頭,道:「對不起,衿。」

    「要叫我相公,傻瓜!」

    衿眼睛亮晶晶的的啞聲說道,沒發現自己的身子已經不受控制地向前傾。就在距離我不到一個拳頭的地方,他突然對上了我的目光。

    我故意不明其意地看著他,眼睛清澈如水。衿一驚,生生拔高身子將吻落在我額頭上,然後用哄騙寶寶的口氣說:「喝了藥就好好休息。」

    我眨眨眼,孩子氣地撇撇嘴,用臉頰蹭過衿的臉頰,輕聲說:「知道了,相公。」

    我裝作沒有發現自己作的孽,很聽話地鑽到被子裡睡覺去了。

    「你這個小妖精,真夠壞的……」衿一邊咬牙切齒的笑罵,一邊捂著自己的小腹。

    我笑得天真:「我有乖乖吃藥,哪裡壞了?相公,別走啊,你去哪裡……」

    衿恨恨的離去,我笑到內傷,他應該是去找一桶冷水冰一下自己發熱的身心吧,哈哈。

    少陵他們走後,頓覺整個皇宮空了出來,偌大的後宮,妃嬪唯有我一個,皇子只有瀚兒,我微微的生起了不安。

    這一日用過晚膳,我和衿坐荷香縈鼻的池邊賞月。

    透明的月色如輕紗一般,給人籠罩上一層淡淡的素衣,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有螢火蟲兒在來回的飛舞,偶爾有一隻夜蛙咚一聲跳入池中,攪碎夜的寂靜。

    衿取了一顆冰湃的水晶葡萄,我閉著眼睛,由著他送到唇邊,慢慢的噙了,細品那甘涼微酸的感覺。

    「這種日子我想了很久了,現在才實現!」衿伸伸腰說。

    我睜開眼看了他一眼道:「自古以為帝王都喜歡左擁右抱的,你只有我,不覺得少嗎?」

    衿笑道:「知已何須多,你一個足矣!」

    我心中一動,笑道:「你這樣豈不是陷我於危名?」

    衿捏著我的腮道:「小丫頭又來找事呢,我讓你三千寵愛於一身,這是多少女人嚮往的事情,你反倒說起我的不是了,該打!」

    我笑著躲開他的手道:「你只這樣想,天下人可不這樣想,人家只當我是個喜歡拈酸吃醋的大醋罈子,獨霸著你一個人不放呢!倒讓我擔個嫉婦的名聲!」

    衿閒閒的吃著葡萄抬頭看天:「已經擔了,索性坐實也豈不好?」

    我擰了他一把道:「跟你說正經的,你也該選著女子來充實後宮了!」

    衿淡淡地說:「如果只是為了堵人口舌我倒不妨選幾個進來,只是白白誤了她們的青春,污了她們的清白而已,這又何必?」

    我想起那幾個妃子,感慨萬千,猶豫了再三,終於說道:「只是這宮裡只有瀚兒一個皇子,我又不能生育,所以你……」

    「別說了!」衿打斷我的話冷冷地說道:「我不管別的皇上有幾個妃子,幾個皇子公主,這都與我無關!我即墨衿這一生就只有你上官靜婉一個女人,也只有瀚兒一個孩子,誰能奈我何?」

    我心下曖曖的一片,握著他的手道:「可是,我聽聞那些大臣們……」

    衿故作輕鬆地笑笑:「這些酸老頭,不要理他們,由著他們鬧去,我只不理就行了!」

    我歎氣,依在他懷裡道:「如此我便擔了這嫉名吧!」

    他悠悠歎道:「我不明白那些歷代的帝王為何要這麼多女子供他們取樂?一日裡朝政煩擾若此,回到後宮又要面對一群女子的口舌事非,難道不累嗎?

    我雖是一個皇帝,但也希望過普通人的溫暖生活,能和家人一起享受天倫之樂,而不是整天看這些女子爭風吃醋,我覺得這比我處理朝政還要難!」

    我默然不語,緊緊的握著他的手道:「今晚的星星雖少,卻都很亮呢!」

    他撫著我的發道:「是啊,星星太多就不覺得稀罕了,反而少了好,月亮只有一個,自古以來呤月的詩卻是最多,可見東西並非多了就好!」

    ……………………………………

    自從那次夜談之後,衿再也沒有提過納妃之事,朝野上議論聲四起,但都被他壓了下去。

    但事情往往出人意料,慢慢的從宮裡到民間慢慢的開始各種樣的流言散播開來。

    有的人說我是個妖精,迷住了衿,想獨霸後宮;有人說我是善嫉的婦人,容不得衿有別人的女人,一旦發現就會把那些和衿有染的女子全部殺死;還有一種令我害怕的流言竟然也悄悄的蔓延著,就是說我曾和澹有染,不是個不貞不潔的女子,竟然還有臉留在後宮……

    別的我都可以一笑置之,只有這個讓我氣得渾身發抖卻又心驚肉跳,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

    是誰,竟然知道這麼隱秘的事情?還大肆的傳揚?

    我苦思無計,而流言卻以野火蔓延的速度傳播開來,民間的流言加上朝上大臣的勢力讓衿疲於應付,回來時總是面帶疲色。

    我在三足香爐裡焚了龍涎香,以精油替他按著頭部小心地說:「你真的不考慮納妃?」

    衿煩躁的睜眼道:「不考慮!」

    我知道他正在氣頭上,只得暫且按住不提。

    這一日院裡的芍葯花怒放,我和小紅到花園裡散心解悶。

    微風吹來,萬朵鮮花隨風飄香,令人心曠神怡,煩惱消散了不少。

    因見到牆根下有一株芭蕉,便想起綠肥紅瘦之詞,慢慢的走過去賞蕉。

    剛走到牆跟下,便聽到有人在花牆裡隱約的說話,好像是兩個小宮女在閒談。

    一個聲音尖細的道:「你聽說沒有,咱們娘娘原來竟和三皇子有染!」

    另一個宮女噓了一聲道:「小聲點,也不怕人聽到!我早聽說了,還聽說其實娘娘是貪圖寶貴才重新跟著咱們皇上的,而且外面的人還說,咱們娘娘胸前有顆痣,我看這也不算是謠言,不然怎麼連身上的痣都知道了!」

    小紅氣得渾身發抖,要衝進去罵人,我微白著臉搖了搖手,聽她們還說些什麼。

    「哎,咱們皇上也真是可憐,等了她那麼多年,結果還是一個不知羞恥的女子,真枉費了皇上的一片心意了!」

    「是啊,沒想到娘娘天仙一般的人兒竟也做出這種事,就不怕天下人恥笑嗎?依我看,皇上若知道了此事,一定會休了她重新納妃的!」

    「是啊,否則也太吃虧了,皇上是個性情中人,不知道到時候我們有沒有機會?」

    ………………………

    猶如晴天打了個辟雷一般,幾乎站不穩腳,我只覺得頭腦轟轟的響,如失了魂一般,毫無聲息地向前走去。

    小紅在後面吩咐兩名太監:「把這兩個嚼舌頭的小蹄子給處理了,不許宮裡再出現這樣的人!」

    我哀哀的一笑,處死了一個,還有第二個,第三個,你殺得完嗎?

    有道是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又有說空穴來風,再則此事是真的,我又怎麼能辯解?

    流言,不會無緣無故的起?知道這件的事只有他!

    難道澹又回來了?說不定他正潛伏在某個地方,如獵食的豹一般,在你最沒有防備的時候伺機而動,給你致命的一擊!

    我呆呆的坐在窗下,看著日影兒從頭頂過到腳底,直到變淡,黑暗慢慢的侵襲了過來,才驀然驚覺已經坐了一個下午了!

    「這麼黑,怎麼不掌燈?」衿走進來問道。

    哧一聲,宮女點燃了燭紅,將黑暗驅散,衿高大的身形立在我面前,我無聲的抱著他,猶如在海中的浮木找到了依靠,淚水泅濕了他明黃的長袍。

    衿顯然知道發生了何事,抬起我的下巴道:「就算所有人都不相信你,都和你對立,你還有我!」

    我強擠出一個笑臉:「一個人的力量何其微弱,又何必與整個國家作對?更何況眾口爍金,衿,你還是……」

    「不必說了,根正則清源,所有的事情皆是由他引起,我已經查清楚澹現在正擔任涼國的將軍,涼國連吃幾個敗仗,他正以鐵血手段訓練士兵,士兵早心生不服,我已命探子去挑拔生事。我必親手殺了他,再不手軟!」

    過了三日,便聞涼路內轟,大匹士兵因不服澹的血腥訓練而造反,涼國一片大亂,衿趁機發兵討伐,裡應外合,趁勝追擊,一直攻到涼國都城。

    澹同樣被涼國國主以治軍不力罪名罷職,但他卻暗夜潛入皇宮,殺死了涼國國主,自立為王!

    一時間挾百官以令天下,涼國國內一片紛亂。

    「澹現在是四面楚歌,他撐不了多久了!」衿難得下朝後一臉輕鬆地說道。

    我知道後宮的流言在衿的鎮壓下消失了,起碼表面上再也沒有看到有人議論此事,但實際上人人心中都在暗自猜測。

    我如平常一般替他脫下龍袍,沏上新茶道:「那你更應該多休息了!」

    他看著我道:「澹一日不死,我就一日難以安心,放心吧,就是這兩日了!」

    我微微點頭,內心仍是愁緒百結,澹死了又如何,這些流言是不會死的!

    這一日,衿命我穿上舊日裡作戰的一套紅袍,我奇怪地問道:「這麼正經做什麼?」

    他神秘地笑:「你隨我去看一場好戲!」

    兩人坐著馬車,行了幾日來到燕門關外,原來澹已經被四面包圍,衿為了當著我的面殺死他,才特地讓我來觀戰的。

    四面的大軍如圍獵一般將一小隊軍隊圍在一個山溝裡,看到衿來到,山呼萬歲,以火箭逼得澹現身!

    衿戰袍飄揚,厲聲道:「即墨澹,你謀上作亂,還不出來投降?」

    「哈哈哈……」一陣張狂的笑聲過後,一個身著銀甲的男子躍馬而出,指著衿冷笑:「究竟是誰謀反咱們最清楚,你少在這裡得意!」

    看著澹瘋狂的表情,我微微歎息,竟想不通人活一生到底是為了什麼?

    這樣的結局,是他想要的嗎?

    「今天我就讓你死個明白!」衿冷笑,拔出青霜劍,催馬上前。

    澹拍手,立刻有人從營裡拖來一個三四歲的小孩子,澹高高舉起孩子大聲道:「你看清楚他是誰?他就是炎的親生兒子!今天你若不放我一條生路,我就殺了他!」

    我的心猛的一緊,頭有些微微的眩暈,這孩子生得十分清秀,眉眼與炎十分相似,此刻嚇得臉色雪白,一雙大眼滿含淚水,似乎盈盈欲落,但仍緊咬著唇,倔強的不吭聲。

    衿猶豫了一下冷笑道:「炎有孩子嗎?我怎麼沒聽說,你從哪裡尋來一個孩子就想威脅我?看劍!」

    澹不料他一意孤行,駭了一跳,左手持劍,右手抱著孩子,與衿展開了對決。

    每當衿佔上風時,澹便把孩子的心胸送上劍上,衿有所顧慮,不得不收劍,這樣一來,功力不能運轉自如,對自身的功力反而理有損害!

    自從寧默臉上有疤後,便一直戴著銀色的皮質面具,只露一雙眼睛在外,此時正凝神觀戰。

    「娘娘,你不能激動,你還是回城吧!」寧默擋在我面前道。

    我微微的搖頭,只覺得這太陽也如血鑄的一般,耀得整個世界一片腥紅。

    那小人兒可憐的眼眸不停的在我眼前閃現,我指甲掐在手心,腦中浮現了炎臨死時後悔的表情,請你照顧我的孩子!

    眼眶澀澀的難受,如果不是因為我,他本可以做太子的,誰知道一步錯,步步錯,最後竟落得慘淡收場,若我再眼睜睜的看著他連後代都沒有,情何以堪!

    「寧默,以你的箭術可以射中澹的馬蹄嗎?」我看了一會問道。

    寧默凝神思索,半晌方道:「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

    「那就試一試!」我淡淡地說。

    「……好!」

    寧默取下箭,緩緩的搭上弦,半瞇著一隻眼,對準場中兩匹馬的馬蹄。

    他晃了許久,仍不能發箭,我慢慢地觀察著場內的兩匹馬,發現每次澹的馬蹄揚起便會有微弱的白光閃現,原來他的馬掌了白銀馬常,太陽一照,故爾能反射光芒。

    「寧默,有白光閃過的就是澹的馬蹄!」我皺眉說道。

    寧默深吸了一口氣,在白光閃現的一瞬間,精確的計算好下次馬蹄揚起的角度和時間,嗖,一支鐵箭以奔雷的氣勢破雲分霧向戰馬下蹄射去。

    「稀律律……」澹的戰馬受傷,長廝一聲,前蹄揚起,打著蹶子,把正在應戰中的澹和小男孩拋下馬背。

    男孩被摔得不輕,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伏在地上大口的喘氣。

    我忙大聲喊道:「孩子,快跑,向穿黑衣服的叔叔那裡跑!」

    男孩咬牙強撐著,手腳並用,快速的向衿爬去。

    到了此時,便不以成敗論英雄,我命士兵萬箭齊發,阻住澹。

    衿一個海底撈月,抄起孩子的腰,把他抱在馬背上,拍馬向回奔來。

    澹以劍支地,強撐著站起身,仰頭哈哈大笑:「我才是真正的皇帝!父皇有遺詔……玉璽也在我這裡……我才是皇帝!!」

    他一邊大叫,一邊瘋狂的從懷裡掏出玉璽和半幅遺詔,發出鬼哭一般的聲音。

    衿折身回來,怒氣衝天,冷然地道:「無論以何種手段,把此立刻處死!這些叛軍一個也不能留,全部殺無赦!」

    男孩身上血痕纍纍,想是受了不少折磨,一雙大眼無神的半閉著,聽到衿的命令忽然強撐著抬起,虛弱地說:「妹妹……妹妹還在裡面!」

    我猛地想起炎還有一個女兒,忙道:「停一下……」

    但是已經晚了,千萬隻利箭如遷移的烏鴉一般遮天蓋日的向中央的士兵射去。

    利箭破空的聲音組成一支催魂的交響曲,令人聽了心驚膽戰。

    男孩子的瞳仁慢慢的收縮,小小的身體不停的發著抖,淚水大滴的滴落,良久才瘋了一般向前衝去:「妹妹……妹妹……」

    我左手無力,拉他不住,眼見他衝了出去,衿長鞭一收,環住他的腰把他拉了回來,冷冷地說:「我救你回來不是讓你找死的!」

    男孩子含淚仇恨地看著他:「你也不是好人,是你殺了爹爹……」

    衿冷笑:「不錯,這天下本來就是勝者為王敗者寇,你爹爹與我為敵,是他自己力量太弱,被人殺死又能怪誰?你如果恨我就好好的活著,長大後學好本領再為為你爹報仇!」

    男孩子哼了一聲握緊雙手,慢慢的退了回來。

    我替他拭豐臉上的血痕憐惜地道:「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他冷冷的甩開我的手,哼了一聲,一拐一拐的向軍隊裡面行去。

    看著這小小的倔強的身影,我微微歎息,不知說什麼好。

    血腥的屠殺過後,澹被萬箭穿心,但依舊以劍刺入泥中,支撐著自己的屍體不倒,所有的叛軍無一活口,血流成河,勢能漂櫓,將這片土地染成詭異的紅色。

    「傳朕旨意,趁勝追擊,直搗黃龍!」

    號角嗚嗚的響起,黑底織金線繡大祁的旗子高高的飄揚,鐵甲如雷,步兵如蛇,如黃河之水開閘,以沖天之勢直逼涼國。

    大祁明祖八年,明祖衿親自帶兵滅涼,至此,完成了統一三國的大業。

    帝業紛爭劃上句號,三國統一了錢幣,度量,統一發展農業,並減免賦稅三年以休養生息,天下百姓無不歡騰,更加擁戴衿,史稱祁明盛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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