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白天,可內室裡卻昏暗一片,所有的窗都被厚重的窗簾遮住,也讓外面的陽光半點也透不進來,阿若才踏過門檻,一個公公就推了她一下,然後低喝道:“雲惜若,跪下。”
阿若只得“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她悄悄望向皇上所在的臥榻,皇上正斜臥其上,一身的明黃衣袍倒也齊整,可內室裡的燭光卻襯著他的臉色有些發黃,他的身子始終都在輕輕抖動,可見龍子玄酒中的那毒必是萬分的毒。
“民女雲惜若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萬歲。”小公公推了她,可皇上並沒有對不住她的地方,對不起她的是她的親姑姑,想到皇後娘娘和龍子玄,她的心就禁不住的沉了下去,這樣的後宮,親情其實是最淡的吧。
“吳公公,宣旨。”皇上虛弱的聲音卻依然神奇般的透著一股威嚴,他斜望著阿若時,一張臉上是慈和是歎息。
“罪臣之女雲惜若賜住宮中祖廟,為太後誦經祝禱,不得有誤。”
這旨意讓阿若很不情願,放了那祖廟那她是不是就沒了自由了,可這是皇宮這是皇上的旨意,小胳膊扭不過大腿,她只得應聲道:“雲惜若叩謝君恩。”
皇上一揮手,“送過去吧。”
一切,就象是一場鬧劇一樣,她來了,又去了,經過龍子塵和龍子軒的時候,她輕輕轉首,目光卻是放在了龍子軒的身上,皇上的病也不知還能不能醫好了,這宮裡龍子玄是不可能再為太子人選了,如果她猜得不錯,最有競爭力的兩個人就是龍子塵和龍子軒,她低聲向龍子軒道:“子軒,保重。”
說罷,轉頭便隨著小公公離去。
身後,另有一道目光悠長的隨著她的離去而始終棲在她的背脊上,她卻恍然不覺。
龍子塵,不管怎麼樣,她與他都是兩不相干,從前是他逼她的,昨夜裡是他乘人之危,而她又不得不把她交給了他。
經過那一片跪倒在人群,再走回室外溫暖的陽光下時,她的身子卻是駭人的冰冷,她隨著小公公向祖廟而去,她甚至不知道祖廟在哪裡,那地方就是她與太後曾經一起住了許久的地方,原來太後也是姓雲,她不喜歡這個皇宮,這裡就象是一個活死人墓,有的就只是埋葬一個又一個的青春一個又一個的棋子。
太後是棋子,皇後是棋子,就連皇上其實也是一枚棋子,而她,是一枚最不顯眼卻也最無辜的棋子。
小公公帶著她很快就走過了一條林蔭小路,眼前豁然開朗,一座廟宇就建在叢叢的蒼松翠柏之間,小公公引著她走了進去,然後將她交給了一個老尼,“靜仁師太,雲姑娘回來了,皇上旨意,雲姑娘要留在祖廟為太後誦經念佛。”
飛香就這樣在祖廟裡安頓了下來,平日裡住著的就是禪房,靜仁師太說她所住的那一間就是她從前住過的房間,祖廟裡很安靜,也應該算是宮裡最清靜的一個地方了吧,每日裡除了木魚聲與檀香的味道纏繞著她,就再也無人擾她了。
或者,她就要在這裡終老一生了嗎?
祖廟裡是與世隔絕般的,外面的消息一點也傳不進來,每隔兩日就會有人送來吃的用的,卸了車那人便會離去。
每天做完了早課,阿若就習慣性的站在祖廟前的一株菩提樹下,菩提本非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她總是輕輕的念著這一句經典禪語,可她的心卻少了禪意,總是牽掛著宮裡的一切,不知道龍子軒現在是好還是壞,倘若皇上沒了,他與龍子塵會不會兄弟自相殘殺來謀奪皇上的位置呢?
“雲姑娘,用膳了。”身後,一個小尼姑垂首輕輕低喚。
她搖搖頭,“你們用吧。”她吃不下,每天都是端著碗看著那清粥小菜卻沒有任何胃口,不是不喜歡這些食物,是她的心思太重。
“雲姑娘,多少吃一些吧,不然,姑娘瘦了,上頭怪罪下來,我師傅她可承擔不起。”
這是什麼話,竟是有點埋怨她的意思,心思一轉,她問道:“你說,是不是宮裡有人說什麼了?”
小尼姑點點頭,低聲道:“稟姑娘,塵王爺說,要好生照顧雲姑娘,雲姑娘要是瘦了或者少了一根頭發,他唯我們是問。”
還真是無禮呀,她瘦了她少了頭發關這些師傅們什麼事呢,龍子塵,他又在打她的主意了嗎?
歎息著,回頭看看那可憐的小尼姑,小尼姑還真把他的話當真了,要是她不去吃飯,估計這小尼姑一准就得哭,罷了,她一向是心軟的。
用完了膳,阿若就要走回房間繼續去寫她的字,可才踏出飯廳,那院子裡呼啦啦的就進來了好些的人,漸漸的,她聽到了遠處傳來了低沉的嗩吶聲,那悲愴的曲調一聽就知道宮裡是有人沒了。
該不會是皇上吧,她第一個反應就是皇上,那最後一次見皇上時,皇上就是淹淹一息的,說話沒什麼力氣,臉色也不好,她記得的。
她停在角落裡,看著宮裡的公公和一個執事姑姑走了進來,先叫過靜仁師太,吩咐這個又吩咐那個,果然是皇上沒了,要在這祖廟裡為皇上誦經念佛七七四十九天。
可最近這幾天,皇上與皇子們卻沒有一個人來吵她,誰也沒有提及要那太子印的事情。
她心裡一緊,皇上沒了,不知道龍子軒與慧妃如何了,更不知道是誰要當上新君,恍惚的站在門前,思念突然間的瘋長,她想要見到龍子軒,瘋了一樣的想要見到他。
悄悄的沿著牆邊就向門口蹭去,人多,要是她換一套衣服就能混出去了,偏偏她身上穿著的是單色的素衣,與雪白縞素的宮女的裝束差得多了,碰碰運氣吧,只希望那守門的能放她出去,可她一腳才跨出了一步,立刻就被擋了回來,“雲姑娘,新君有令,你不能離開這裡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