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條人影已經到了北野尋真面前站定,兩個人都帶著半邊臉的面具,同樣,也是一金,一銀,一左一右。露在外面的半邊臉上,是光潔的皮膚,看上去,應該是很良好的出身。
「鳳鳴的事情,怎麼樣了?」北野尋真問。
「鳳鳴屯兵二十萬,在栽野邊境!」金色打扮的人回答,聲音沙啞,像是聲帶受過傷一般。
可是那語調,卻出奇地熟悉。
「我知道了!」北野尋真點頭,然後,轉身,面對我的方向站定,「你聽得也差不多了,是不是也該出來接見一見老朋友?」
老朋友?
我一點都不訝異他發現我的存在,我唯一不明白的是,他口中的「老朋友」到底是什麼人?
這麼說來,那金銀二人果然是我所熟悉的人。
為什麼我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我走上前,看著北野尋真,卻無法忽視身旁那凌厲的兩道目光。來自金銀二人,那目光,相當仇視,似乎恨不得將我剝皮抽筋,以洩心頭只恨。
誰與我,有那麼大的仇恨呢?
「你不是一直好奇,為什麼我會知道你『鳳生龍命』這個批字?」北野尋真笑瞇瞇地看著我,讓我有些摸不清楚他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這是頭笑面狼,我這樣提醒自己。
「皇上打算告訴我了嗎?」他能有這麼好心,還是,他有其他陰謀等著我?
他指指後面兩個人:「你來看看,是不是還認識他們兩個?」
走上前,我仔細看,銀色衣衫的人看著我,一下站了起來,卻被金衣人一把拉住,衝著他搖了搖頭。
「好像很熟,但是帶著面具,我……」
「居然和自己的枕邊人都認不出來了,你的記性,可真是差啊!」諷刺的聲音傳來,聽起來卻是酸酸的。
枕邊人?
我的枕邊人,只有……
「林展顏,林展翼?」我嚇得後退一步,差點站不穩。
金衣人站了起來,一手揭掉面具:「嬌嬌……多年不見,別來無恙否?」
面具下,一道猙獰的傷疤,從他的太陽穴一直延伸到脖子邊,這個,想來就是讓他嗓音變得沙啞難聽的主因吧?
「林展翼,你……」為什麼,會這樣?
「當日我們兄弟二人掉下懸崖,這道傷疤,就是那件事情給我留下的紀念!」林展翼笑起來,聲音像鴨子一樣難聽,牽動著臉上的傷疤,顯得可怕極了。
「那還是我找了許多名醫才治成現在這個地步,他們從那斷崖上那魔鬼森林爬出來的時候,一個不會說話,一個不會走路!」北野尋真加上一句。
銀衣人摘掉了面具,一張臉,除了染盡滄桑,毫無改變。
「展顏……」有多少計劃,我就錯過了多少柔情,
他對我的好,從不求回報,而我給他的,卻是一場欺騙,驚天的欺騙。
「你不配這樣叫我!」林展顏的眼中,全是恨意。
「展顏……」我該說什麼,對不起嗎,要多少對不起,才能對得起他對我付出的所有?
衣擺一撩,他當場退下高筒靴子,我驚呼:「你的腿……」他的右腿,居然是金屬做的義肢,怎麼會這樣?
「你送了大哥一道傷疤,也送了我一條假腿。」他冷冷地看著我,往昔的柔情,一去無蹤。
我默然,我這一生,要說真欠了誰,那就只有他們兄弟兩個了。所有的事件中,他們兄弟兩個是最無辜的,莫名其妙被我牽扯到那場所謂的報復計劃中。
只是,最後的最後,居然只是個誤會。
「金衣,銀衣,她也是被人利用的,事情不能全怪她,我不是跟你們解釋過了嗎?」北野尋真看了林展顏一眼,叫著兩個完全陌生的名字。
金衣,銀衣?
「哦,他們被我救了以後就改了名字!」他這樣解釋。
連名字,都改了嗎?
果然是物是人非。
只是——
「可是,他們怎麼知道我『鳳生龍命』這個批字呢?」在琳琅的時候,我從來沒有跟人提起過這件事情啊。
「是阿達說的!」
阿達?
這麼說來,那天是皇宮裡見到的太監,果然是他?
「可是,阿達怎麼會知道這件事情?」這事,我連秋水都沒說。
「據說當時慈雲庵中,四君子也在暗處,所以聽到了那批字!」
又是他們,怎麼就陰魂不散呢!
我冷笑一聲:「那阿達又怎麼會到栽野來做太監呢?」
「還記得你跟我說過,你決定阿達不能成大事,楚瑞陽召他回去嗎?」北野尋真解釋,「之後,阿達一直不得志,於是整日酗酒為生,最後居然還奸……淫兩家婦女,被楚瑞陽處了宮刑。之後他偷偷溜出了楚雲國,投奔栽野的路上,遇到了從斷崖下逃命林家兄弟。要說他們也算命大,這個阿達雖然人品不濟,可是懂得奇門八卦之術。而那斷崖之所以沒有人逃生,是因為下面有個魔鬼森林,是有先人設了陣法,所以很多掉下來沒死的人,也餓死了!」
原來是這樣,那個阿達,既然知道是我的原因讓他落魄,當然會對我懷恨在心,說我的時候,不知道添油加醋說了多少壞話,才會讓林家兄弟這麼憎恨我。
「這種小人說的話,你也信嗎?」北野尋真,不是這樣的人吧?
「小人有小人的好處!」北野尋真一點不以為意,「我知道他是小人,因為知道,所以我知道怎麼用他!」
知人善任,這一點上,他做得比秋水還好。秋水只會識忠臣,重謀臣,而北野尋真,是真正的人盡其用,連小人,奸臣,都能用得恰到好處。
有這樣的帝王,栽野想不昌盛也難。
只是——
「為什麼將真相告訴我?」我不明白,讓我蒙在鼓裡不好嗎,或者,我還可以抱著一份可贏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