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想,外面雨聲急,便順著雨聲,敲一首泉水叮咚的感覺,盡量輕快一些,好讓人心情好些。
現在,眼前這個暴君的心情可一定要報持好,要不然,一個不小心,我就會人頭落地。
琴聲叮咚,雨水淙淙,天地間所有的聲音都融為了一體。
雨停,音歇。
很久很久沒有一絲聲音,我靜靜地坐著,等待著眼前男人的宣判。
沒有,什麼都沒有……
我的心跳得厲害,不知道等待我的是什麼。
「……你嘴裡的味道很香……」他忽然喃喃念出一句,「你泡的茶,也很好喝……」
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看著這個疑似有精神分裂症嫌疑的君主,不明所以。
香……我喝過茶,口裡的味道自然是香的,只是那一句「你泡的茶也很好喝……」
我一驚,抬起頭,想起之前在永壽宮裡,雁無儔讓惠青端了兩杯茶出去,莫非是給雁無痕喝嗎?只是,他們兄弟兩個不是水火不容的嗎,怎麼又送起茶點來了?
「啊……」未等我問出口,手已經被拉起。
「你……你要幹什麼?」我有些驚慌起來,如果他要殺人滅口,此時此刻絕對是天時地利人和樣樣全了,通常暴雨過後都有一場追雨,到時候便可以洗刷所有罪證。
雁無痕選擇沉默。
此時的沉默讓我尤其害怕,卻見他一伸手,已經將石門打開。
外面的新鮮空氣撲鼻而來,帶著濕潤的泥土和青草的味道,尤其好聞。我被跌跌撞撞的拉出門外,繡花鞋一腳踩在被淋透的青石路上,薄薄的鞋底頓時擋不住雨水的侵入,一下子全濕了。
「你……你要帶我去哪裡?」他就一直拉著我前行,也不知道到底要去哪裡。
「閉嘴!」雁無痕冷冷的吐出兩個字,聲音不大,卻帶著無與倫比的威嚴,讓我一下噤聲,不敢有一絲聲響,怕觸怒了這個喜怒無常的暴君。
雨水透過繡花鞋底,很快浸濕了襪子,每踩下去一步,水似乎都會溢出來,沒過腳背,不舒服極了。
「進去!」冷冽的聲音傳來,我抬頭看,居然已經到了青鸞閣門前。
我皺眉,有些不明所以:「你……送我回來?」不是那麼好心吧?
「進去!」他手一推,我已經被人接住。
「鳳姑娘,你回來了?」是青嵐。
「青嵐、青鸞,傳朕旨意,從現在起,鳳嬌嬌不得踏出青鸞閣半步,跟不許任何人來探視她,特別是……壽王爺,明白嗎?」
我就知道他親自送我回來,就沒按什麼好心,這不是變相將我囚禁起來了嗎?
「是,皇上!」青嵐和青鸞放開我,恭敬地行禮。
我狠狠地瞪著他,恨不得衝上前咬死他。
他忽然湊近我的耳邊,小聲道:「別不服氣,這是對你最好的處置了,你從今天起最好給朕當個聾子啞巴,在這宮裡,多嘴是會要人命的!」
手一緊,我讓指甲陷進肉裡,阻斷自己想往他那大腦門上揍一拳的衝動。
為什麼這個人,前一刻可以笑呵呵地平易近人,下一刻便立即翻臉不認人,將人打入地獄為止?
「……是,皇上!」我狠狠咬著嘴唇,逼迫自己順從。
「以後,你的三餐朕都會派專人送來,就不用勞煩你了!」
「……是,皇上!」
「哼!」他冷笑,「希望你今天的話是你心甘情願說的。」
「…「……自然……」我抿嘴,強忍。
他嘴角一副得逞的笑容,奸詐之極,轉身離去。
「皇上……」我還是沒忍住,叫住他,「臣妾有一事不明……」
「說!」他沒有轉身。
「為什麼不直接殺了我?」 這樣不是更直接嗎?
剛才那個環境,殺了我,就當是被毒蛇咬傷的拖走,必定不會遭人懷疑。
很久沒有得到回答,但是他也沒走,似乎正在認真思考我提出的問題。
「……朕說過,你很有趣,朕忽然不想隨便殺你了……」他語氣一頓,繼續道,「更何況,你還泡得一手好茶!」
這……
又提了茶。
我一直想不明白,雁無儔為什麼要將我泡的茶送給他喝,而且一送送兩杯,到底什麼意思?
「無儔……我是說,壽王爺為何送茶給你?」我直接問出了口,不管他會不會回答我的問題,或者我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然而他答非所問:「以後離無儔遠一點,他不是你惹得起的人!」
為什麼?
我沒有問出口,卻聽他道:「不該問的不要問,回去把鞋子換了才是正事!」
嗯?
這哪兒跟哪兒啊?
我一低頭,果見鞋子早就沾了很多濕泥,剛才走路踩著一路的水聲,他是聽見了吧?
只是——
這算是關心我嗎,還是僅僅為了轉移話題?
似乎在這宮裡,很多很多地方,雁無儔這個名字,都是個禁忌。但是深入瞭解之後,他和雁無痕的關係,卻讓越來越撲朔迷離,讓我無比迷惑。
如果是兄弟倆爭一個女人,可是作為所謂的「殺死瀟瀟的兇手」——雁無痕,我看得出來,雁無儔似乎並不見得那麼恨他這個弟弟。那份恨,更像是做給別人看的。
那麼,什麼樣的恨,是需要做給別人看的呢?
而雁無痕,似乎總是一再地縱容他這個哥哥,只是因為兄弟親情而已嗎?
還有瀟瀟,這個我的「老鄉」,她不是應該消失了嗎,卻為何還在密室出現?
所有的事情像一團亂麻一樣,攪得我腦子都生疼。
「姑娘,回屋換鞋去吧,免得著涼了……」後面走出來的容慶嬤嬤,頂著她那一張千年難得有一絲表情的臉,攙扶著我往屋子走。
我就要這樣開始我的囚禁生活嗎?
我似乎此時此刻才想起我目前自身的遭遇,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居然還有閒心去管別人的閒事?!
雁無痕,你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