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離恨,情無盡,就中只有癡兒女。
四個月過後,沈家的貼榜依舊佈滿蘇城的大街小巷,但尋找凌清洛之人,卻已寥寥無幾,沈含植心中的希冀,在一次次的消沉,及至絕望。
吳中沈家動用了上千人,翻遍了蘇城的角角落落,竟連清洛的影子,皆未尋到。
這四個月來,沈含植幾乎夜夜難以入眠,一想到清洛孤身一人在外,他就食不知味,寢不遑安。
清洛說,她願隨風前之絮,飄到何處,何處便是她的落腳之地,難道清洛她真的已不再蘇城,可是含沫卻一口咬定清洛不會遠離蘇城。
若如含沫所言,清洛未曾出過蘇城,那她,究竟會在哪裡?
在蘇城,除了城南李府,就只有城西馬家,然而這兩家,依清洛的脾性,絕不會去。城南李府的李老爺,嗜錢如命,刻薄無情;馬家的少夫人李玉琴,如今也是自身難保,又怎會來管清洛的死活。
書房的桌案上,沈含植細細描摹著凌清洛的柳眉,一筆一劃,皆是款款深情。
一襲橙色的羅衣裙,淡雅如菊,星眸流轉處,顧盼遺神光,臉上的傷痕未癒,卻無礙她舉手投足間的絕美風姿。
手中的狼毫一滯,沈含植歎道,「相思本是無憑語,莫向花箋費淚行。」
又是一年江南春景,情依舊,人何在!
暮春三月,在蘇城的一座尋常府邸中,凌清洛身上蓋著一條薄薄的錦被,慵懶地躺在矮榻之上,輕輕地翻閱著書卷,愛不釋手。
「小姐,請喝茶。」一旁的秦姨放下手中的針線,細心地倒了一杯茶,端至凌清洛的眼前。
凌清洛抬眸一笑,「謝謝秦姨。」
秦姨恍然於凌清洛眸中的笑意,許久,才道,「小姐,您有多久未照鏡子了?」
此時,凌清洛臉上的疤痕幾乎散盡,較之於當日的傾城容顏,今日的她,彷彿美得愈加地如夢似幻。
凌清洛不知秦姨為何會如此相問,莫名其妙地拿過秦姨遞過來的銅鏡,這一細瞧,亦是驚訝不已,猙獰的面目,仿若只是一場遙不可及的虛幻;曾經的纍纍疤痕,仿若只是夜間綻放的曇花一現,再無痕跡可循。
伸手撫上面頰,凌清洛一臉的不敢置信。
芙蓉之面,猶如初生的嬰孩般,粉妝玉琢,娥眉淡掃,膚光勝雪,唯一遺憾的是,絕美的嬌顏之上,還依稀留有淡淡的傷痕,隱現其間。
秦姨心中詫異,不知從何時開始,凌小姐臉上的疤痕,在逐漸的消逝,此事甚怪,不可思議。
「小姐,當日您的容顏毀盡,是誰幫你治好了一半?」再一次見到凌小姐,秦姨就有一絲不解,聽說凌小姐在刺殺藍國舅那晚,臉上的皮肉在一夕之間腐爛,變得人鬼莫辯,但這一次見她,卻未覺得凌小姐她面目醜陋,最多就是平庸而已。
凌清洛面上一紅,羞赧地道,「這個——清洛也不知。」
若非那日誤中媚藥,她也不會和沈含植顛鸞倒鳳,同諧魚水之歡,可就因和沈含植有了夫妻之實,她的醜陋之顏,才消去了一半。
難道這就是『紅顏碎』的解藥?
那剩下的一半解藥是,凌清洛伸手撫向隆起的腹部,莫非是她腹中孩子的胎氣,吸取了她餘下之毒。
怪不得,隨著她腹中孩子的長大,她臉上的疤痕就會消去一些,可是,如此一來,豈不傷了她未出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