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令無數前來尋香閣的男子,從此夢魂牽掛,諳盡相思之苦;這一夜,縱使十幾年過後,依舊為江南之人,津津樂道。
不知在何時,遙掛在亭台周圍的燈籠,一一被熄滅,立時,亭台四週一片漆黑,再細瞧時,幽暗深處,緩緩走來一名女子,眾人皆凝神屏氣,翹首遙望:這位在江南之地傳得沸沸揚揚、毀譽參半的神秘女子。
黑暗中,籠罩在亭台之間的紗幔隨風拂動,透著一絲虛無縹緲的詭異,彷彿從地獄中,飄然而至的死亡之氣,陰沉森然。
那位神秘的女子,週身泛著淡淡的紫光,如仙似魅,蠱惑著尋香閣中之人,忘了呼吸,沒了言語。
她蓮步輕移,一步,又一步,慢慢地登上了亭台,仿若夜裡突降的幽靈,悄然無聲。
琴聲先起,悠遠而長,飄搖若葉,沒錯,唱得依舊是,那首名動江南的詞曲,「——,頻斷腸,一心傷,為誰淚濕枕菡花;青苔侵玉階,明璫素襪,芳顏流年,今生兩相誤。」
伴著憂傷的琴曲,明燈挑起,紗幔漸漸地退去,女子抬起頭,剎那間,百花失色,辰星黯然,尋香閣內所有的人,皆驚艷地愣於當場,心中源源而來的震撼,無以言表:
名不虛傳,真是名不虛傳!
芙蓉千嬌面,娉婷鸞鳳姿,修眉聯娟,冠壓群芳,她身著一襲妖魅的紫衣,透著攝人心魄的詭異,皓腕出輕紗,柳腰慢旋,舞劍如凌波遠去,了無痕跡。
額間幾朵桃瓣,粉嫩妖艷,仿若青冥呈彩雲,嶺上風乍起,飄渺難尋;絳唇似啟未啟,嬌艷欲滴,在無形之中,誘使得眾多男子迫不及待地要一親芳澤。
那一刻,整個尋香閣中之人皆熱血沸騰,為之癲狂,「菱姑娘——」,「菱美人——」,「菱仙子——」,他們急呼高喊,迷了心智。
在這之前,這些人已從秦媽媽的口中得知,這名神秘女子,芳名綠菱,年十七,曾是宦官之女,後家道中落,才不得已流落風塵。
樓上窗前,趙慕恆怒目相視,咬牙切齒地道,「這個不知廉恥的女人,膽大包天,敢真的。」踏入青樓去勾引男子。
渾然不覺,手中的杯盞已被捏碎,怨恨和癡迷在趙慕恆的眸中,交替而現。
她的美色,除了他之外,誰都不能覬覦。她是他的,哪怕是傾盡趙府家財,他也要買下她。
趙慕恆被凌清洛氣得怒火攻心,還有李茂生那小子,可惡至極,怎麼能讓她登台獻藝,難道尋香閣中的女子,都死絕了嗎?
而在離亭台最遠的角落裡,沈含植一身白衣,黯然地端坐在桌前,頻頻飲盡杯中之酒,清洛她,終於做到了!他怎會忘,那身泛著紫光的衣裙,是芙蓉坊的第十三件錦衣,紫氣東來。
明明是冰心玉骨,偏作,妖媚輕浮之態,沈含植心中痛楚,若能相阻,他寧死也甘願,可惜,她一路行來,處心積慮,只為今朝,手中的杯盞微顫,酒如淚灑。
「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海棠翩翩而來,哂笑道,「沈公子,原來你也是多情之人,呵呵——,海棠還以為,當日你拒絕海棠,是為了家中賢妻,殊不知,呵呵——,對於凌家小姐,海棠輸得心悅誠服。」
海棠面含悲慼,在提及凌清洛之時,目露凶光,然只是一瞬間,又恢復盈盈笑意。
「海棠姑娘,若無事,在下先告辭了。」沈含植踉蹌而行,眼前的女子雖美,但其心不善,美又有何用。
總為相思苦,亦是,癡兒女。
冷情只是未動情,無心只是未生愛!
在滿閣之人皆沉醉癡迷之時,沈含植默然隱退,既然阻攔不得,他只能離去,清洛,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