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子進入蘇城後,被直接抬進了城北最豪華的一家客棧內。
「凌小姐,情非得已,得罪了。」為首的蒙面人掀開轎簾,恭敬地道。
凌清洛走出轎子,冷冷地道,「怎麼又蒙上臉了。我記得,剛剛入城之時,你們可都是拿下來的。」
「你看到了。」蒙面人驚慌道。
凌清洛搖搖頭,諷道,「縱使天色已黑,可畢竟蘇城的夜景也不錯,若你們這麼多人蒙著臉,在蘇城的街上招搖過市,豈不被當成怪物。可是,剛剛一路行來,我沒有聽到街上之人的喊叫聲,這說明你們都同他們一樣,沒有蒙面,故而也不會引人側目。」
「公子之言果然不假,凌小姐冰雪聰明,鮮有人及。」蒙面人歎道。
凌清洛環顧四周,這是一處尋常院落,然,院落外人聲鼎沸,這究竟在哪裡,為何她的心中會有隱隱的不安。
「文同,出來吧,我知道是你。」凌清洛朱唇微啟,淡淡地道,當為首的蒙面人一開口講話,她就大約猜到,今日的這齣戲是何人所為。洛陽盧家的護衛,果真名不虛傳。
之所以不在周平面前提及盧三公子,就是怕元瑞大哥和文同為了她,兩人大打出手,心生芥蒂。
「你如何得知是我,清洛。」從黑夜中走出一人,竟然真是盧三公子。
凌清洛淡然的道,「因為你生性多疑,擄人這事,除了交給你帶來的護衛,你是絕不會假手他人。更值得一提的是,為首的蒙面人從小跟在你身邊,是個地地道道的洛陽人。如此濃重的洛陽口音,我怎會聽不出。」
她將身份掩藏的這般嚴密,能認出她的人寥寥無幾,而文同正是其中一個,既知她為女兒身,又對她的言行瞭如指掌,更重要的是,北方洛陽之人,她只認識他一個。
「清洛,我說過,我會帶你離開。」盧三公子清秀的眉目中閃過幾分猙獰。派人跟蹤了她這麼久,可惜,程元瑞把她保護得固若金湯,一直都找不到機會。
凌清洛置若罔聞,因為她知道,她與他相識多年,他是不會傷害她的。
盧三公子來至她的身邊,指著這處院落道,「你可知,這是哪裡?」
凌清洛依舊不發一言,只是輕輕地歎息。
盧三公子突然拽住凌清洛的纖纖皓腕,「你跟我來,我相信,這個地方你定會感興趣。」
在二樓的欄杆處,凌清洛終於看清了,城北趙府。
在這裡,趙府內的一切都能盡收眼底,紅火的燈籠,迎著大紅的喜字,穿梭不止的小廝、丫鬟、家丁皆在忙綠地準備著明日趙府大公子的大婚。
盧三公子嘖嘖讚道,「聽說巡撫的千金,路大小姐長得花容月貌,呵呵——,你的那位夫君真是艷福不淺啊,噢,對了,你還不知道吧,趙府最近雙喜盈門,趙慕恆的小妾好像有喜了,這下子,趙府可有得熱鬧瞧了,據說,路大小姐脾氣暴躁,萬一殺了那名小妾,也不是不可能,呵呵——」
「是嗎!」輕柔的話語,彷彿事不關已,可衣袖下緊握的雙手,早已洩露了她的無助。
「清洛,我就是要讓你看清楚,明日趙慕恆是怎樣迎接路家大小姐過門。」盧三公子恨恨地道。
凌清洛微仰著頭,眼角的淚隨著風,慢慢的吹落,「文同,何苦呢。」
為什麼這麼殘忍,非要她面對早已是現實的現實,鴛鴦枕,百子被,新房內的一切該是未變吧。
「明日後,我就帶你離開江南。」盧三公子信誓旦旦,目光炯炯,帶著癡迷和狂熱。
「我不會走的。」凌清洛一臉冷漠,「你以為,我對趙慕恆死心了,就會離開蘇城,那你就大錯特錯,除非我死,否則我絕不離開。」
「這容不得你。」盧三公子一把抓過凌清洛,眸中的陰霾更甚。
「你要做什麼?」凌清洛艱難地掙扎,這是她認識多年的文同嗎,為何會變了模樣。
無視她受傷的眼神,盧三公子掰開凌清洛的朱唇,將一粒藥塞了進去,「清洛,你該知道,我所作的一切都只為了你。」
『咳——咳——』,凌清洛難受的揪著喉嚨,朝著盧三公子聲嘶力竭,「你給我吃了什麼。」
盧三公子的眸中閃過一絲後悔,但隨即,又釋然,「此毒名為紅顏碎,若無解藥,在毒發之時,你臉上的皮肉就會一點一點的腐爛,直至面目全非。」
「為什麼?」為什麼他要這樣做,在她的記憶裡,文同會陪她闖禍,會陪她玩鬧,可為何,他也要在她的傷口上再添新傷。
盧三公子黝黑的眸中,含著幾分陰狠,卻也有幾分不忍,「你不會死,最多就是奪去你的美貌。因為,我得不到你,就只好毀了你。」
「哈哈——」凌清洛大笑,在黑夜中,這聲笑顯得愈加的悲慼,「原來,你也只是喜歡我這張臉,這張臉啊,哈哈——,文同,我看錯你了,一副臭皮囊而已,卻能得洛陽盧家三公子的青睞,清洛何等榮幸。」
「看不清楚的是你,凌清洛,程元瑞這麼幫你,還不是迷戀你的美色,為何他可以,我就不可以。」盧三公子氣憤地道。
「住口,不許你這樣詆毀元瑞大哥。」凌清洛眸中寒光乍現,「文同,你聽著,即使毀了容貌,我也不會——離開蘇城。」
聽他言下之意,『紅顏碎』還有一段日子才毒發,那麼,她還有時間,反正生死難料,又何必在乎容貌的美醜。
「清洛,不要輕易地下決定,等到那一日,你會被萬人唾棄,到時你自然會來求我。」因為,除了他,世上再也不會有人願意娶一個毀了容貌的女子。
夜幕之下的尋香閣依舊歌舞昇平、熱鬧非凡,這裡有來往不息的富賈貴胄,有自詡風流的文人騷客,有醉生夢死的紈褲子弟——,他們來此,無外乎,尋歡作樂耳。
這些人,過一日便是一日的富貴榮華;度一日便是一日的風花雪月,誰會憐餓殍遍野,誰來理枯骨埋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