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清洛在眾人目光的注視下,不慌不忙地來到前方桌台旁。桌台之上,鋪著一張錦布,錦布色彩斑斕,華貴非凡。琉璃杯就依次地排放在錦布之上,且杯杯酒滿。
她怎麼可能品出這些陳年佳釀,從小到大,她飲酒的次數最多不超過三次。在趙府幽竹園內的那次飲酒,是她有生以來喝得最多的一回,結果還讓人設了套。
酒後吐真言,飲酒誤事啊,這些都是她所擔驚受怕之事,或許,心中的煩憂藏得多了,就容易變得敏感多疑。寧願清醒著糊塗,也不願在糊塗中清醒,躊躇地望著眼前五杯不同的酒,凌清洛遲遲不敢下手。
「凌公子為何還不開始品酒,莫非嫌醉天下的酒入不了你的眼。」李茂生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站在了凌清洛的身後,半傾斜著身子,細細地打量她。
凌清洛氣憤地剜了他一眼,表兄他這人心思多變,一會兒對她慇勤不斷,一會兒又對她落井下石,究竟存了什麼心。
李茂生無視她的杏眼怒目,走近幾步,附到她的耳旁小聲道,「唉,本少爺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凌清洛雙頰緋紅,低聲嗔道,「李茂生,你給我滾遠些。」他既已看出她女扮男裝,難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
他的胸膛緊緊地貼著她的後背,溫熱的氣息在她的耳旁遊走,拿著折扇的右手毫不客氣地搭在她的肩頭,一副親密無間的樣子。
凌清洛又羞又惱,右手肘往後一推,李茂生立即痛得齜牙咧嘴,將手捂在胸口處,委屈道,「本少爺好心來幫你,你卻對本少爺這般殘忍,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你來幫我?」猶疑的輕聲詢問,表兄的心思,她可猜不透,萬一李大少爺翻臉不認賬,她也無可奈何。希望,表兄是來幫她的,實在不行,就像馬公子一樣,認輸就是。
凌清洛一放緩語氣,李茂生又湊了上去,嬉皮笑臉道,「雖然你對本少爺凶神惡煞的,但本少爺心底善良,絕不會讓你難堪的下不了台。馬承宗他臉皮厚,可本少爺知道你,細皮嫩肉的,最是容易臉紅。」
「李少爺真是喜歡往自己臉上貼金。」要論及臉皮厚,除了表兄,她可想不出還有何人。
趙慕恆不露聲色地看著前方桌台旁竊竊私語的兩人,內心怒火中燒,不知為何,剛剛李茂生將手放在那位姓凌女子的肩上時,他心中的無名火彷彿怎麼壓都壓不住。
這個女子到底是何方神聖,竟能讓按察使大人對她寵愛有加。趙慕恆假意執杯飲酒,卻見身旁的按察使大人面沉如水,縱使臉上威嚴如常,可眸中的憤怒卻出賣了他。究竟是為何,熟悉的背影,熟悉的眼神,卻是不同的人面。
青煙飄渺,芙蓉花落,凌波歸去,天涵水。
凌涵?趙慕恆在心中迷惑地默念,恍然間,出現的容顏,卻是清洛。
『啪嗒』一聲,手中的酒杯滑落在桌上,輕微細碎的聲音,不大不小,趙慕恆猛然驚醒,歉意道,「在下失禮,讓程大人見笑了。」
程元瑞一語雙關,「趙公子一時失手,本官不會介意,只是以後趙公子要小心了。」
吳弘文恭敬道,「多謝按察使大人寬宥,慕恆,快給按察使大人添酒賠罪。」
「不必了,本官還不至於無事生非,專挑別人的刺來小題大做。」程元瑞威凜道。
「是,是,下官知罪。」吳弘文嚇得面色發白,不敢多言。
程元瑞和趙慕恆兩人言笑晏晏,卻是各懷心思,只是苦了吳弘文這個小小縣官,提心吊膽地正襟危坐,不敢有絲毫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