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相棄   何枝可依 第二十五章 更深漏斷(3)
    「夫君」凌清洛低低地喊著,兩個字,彷彿穿越了千年萬年,三生三世,遠遠地目送著趙慕恆的身影逐漸的消失,抬起首,眼底儘是癡戀和痛楚。

    忽然之間,凌清洛嗤嗤地笑了,紅燭微光下,眉宇間淡淡地憂思在流淌,柳眉下目若秋水,即嗔視而有情,雖怒時而若笑。那笑聲,含著幾分悲涼,幾分無耐。

    新房內,一張六尺寬精雕細琢的沉香木闊床放置在最中央,床邊懸著鮫綃寶羅帳,帳上遍繡灑珠銀線百合花,風起綃動,如墜入仙境般,迷幻似霧。床榻上鋪著火紅的錦被,錦被的一絲一線都源自蘇城最有名的重錦,錦被雙面繡有鴛鴦戲水。床上還設有一對抱香枕,枕上花香襲人,緋紅花朵碧綠枝葉,以銀線勾邊,一枝一葉,一花一瓣,絞纏繁複,盡顯無限風情。

    凌清洛看著銅鏡裡的自己,一臉疲憊,滿身狼狽,紅色的嫁衣裙有一道道不知在何時刮破的裂痕,裙擺上還沾著細細的沙泥,這世間新嫁娘做成她這般模樣的,估計寥寥無幾。

    她伸手欲要觸碰自己的臉頰時,『嘶』的一聲疼痛從喉嚨中溢出,原來,她的雙手早已傷痕纍纍。一條條細痕彎彎扭扭地爬滿在她纖細的手上,柔嫩白皙的肌膚被狠狠刮破了一層皮,閉上眼,滿是他無情的拖著她走出房門,一路之上,踉踉蹌蹌。

    手腕上,青色地於痕清晰猶在,剛才趙慕恆進屋時,她悄悄地把手藏到了背後,她心裡清楚,即使她不藏到背後,他也不會注意到她手腕上的青痕。可是,鬼使神差地,她還是選擇將傷痕藏了起來。

    凌清洛拿起絲帕,沾了點兒水,輕輕的擦拭著細小地傷口,擦完後,她握著絲帕停在臉頰近處,濃重的胭脂紅,刺鼻的花粉味,事實上,她就是這樣的一個庸脂俗粉。

    世間之人,皆有愛美之心,曾經的她也不能免俗,然而,美麗的容顏太脆弱,菱花鏡裡易遲暮,身世浮沉路坎坷。

    從明天起,她還是她,即使轉換了身份,李府的表小姐莫名其妙的成了趙府的少夫人,即使他說過,只要她不想離開,她永遠可以當趙府的少夫人。可是,她要這樣的空頭銜作甚,如果哪一天,她愛不下去了,或許她會選擇離開;也許,等不到那一天,趙府真正的少夫人就來了。

    凌清洛其實是個懦弱的人,她總喜歡自欺欺人地以為,或許哪一天,他會回心轉意。可是,她也害怕,他愛上地只是她傾城地容顏而非她,現在這般的平凡姿色。這輩子,她只想過平凡的生活,做一個平凡的女子,這是娘親的遺願,也是她心底的追求,難道,這些都是她的奢望嗎?

    和衣躺在寬大的雕花床上,羅帳垂下,她想,他真的應該不會再來了。自此後,趙府只是多了一位平庸愚笨的少夫人,自嘲地翹起嘴角,淺淺的笑意似乎只是一種諷刺。

    今夜,注定是一個煩亂無序之夜,而明日,明日誰又說得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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