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華宮外,靜悄悄的,掌燈時分,宮女們放輕了腳步進去點了宮燈便一一退了出來。
這時,鵝卵石小路上,一個窈窕的宮女一手提燈,一手提著食盒輕盈的走了過來。
守門的宮女如意叫住了她:「哪裡來的?有何事?沒見皇子這幾日養病嗎?秦妃娘娘吩咐了,外人不得攪擾。」
那宮女抬頭笑道:「奴婢正是奉了秦妃娘娘的命令前來送點點心,姐姐放心,這點心裡配有御醫的特效藥,殿下吃了一定好的快。」
如意微微點頭,道:「只是我見著你眼生,難不成是秦妃娘娘身邊新來的?可有令牌?」
那宮女從腰間取下令牌,如意隨意瞧了瞧便點頭放她進去了,心裡卻覺得蹊蹺,以往秦妃都不是親自來的嗎?
殿內一片淡黃的燈光,並不明亮,大約怕打擾了皇子的休息,外殿守值的宮女見了她也沒有過問,她徑直到了內殿,穿過一道水晶簾,裡面便是胤熙的臥房了。
他靜靜的躺在那裡,如墨的髮絲鋪滿了緞枕,潔白的臉上泛著淡淡的紅暈,不知是否在做夢,彎長的睫毛微微的顫抖著,下巴比以往更加的尖削。
「你到底怎麼了?」
他似在睡夢中聽到有人在耳邊低語,那聲音似曾相似。
「這麼憔悴,為什麼?你好傻,我沒有……」
熱熱的東西似乎落在了臉上,他感覺到一股熱熱的氣息在緩緩靠攏,帶著似曾相識的馨香。
突然,他伸出手去……
「呀!」女子低呼一聲,沒想到他竟突然伸出手抓住了自己的肩膀,一不留神,她跌到了他的胸口。
胤熙睜開了眼眸。
「璇璣……」他抓住了她的肩膀,將她摁在自己的胸口,「我知道是你,你沒死對不對?你回來找我了對不對?」
他將她緊緊擁在懷中,生怕一不留神她便消失了。女子埋在他的懷中,肩膀被攥的生疼,卻沒有掙扎。
他緩緩抬起她的臉,驀的睜大了眼睛,失望漸漸開始瀰漫,不,不是她,不是她……
不是她的臉,這是一張清秀的臉,明亮的眼眸氤氳著淡淡的霧氣,可是這張臉不是她的。
他猛的推開她,眼中帶著薄怒:「你在這裡做什麼?你是什麼人?」
女子冷不防的被推開,眼中掠過一絲傷痛,立即低下頭抹乾了淚水,低低答道:「奴婢欣兒,奉了秦妃娘娘的旨意前來給殿下送糕點。」
說罷,她將籃中的糕點取出端到了他的面前,笑道:「還是熱的呢,請殿下嘗一嘗。」
「砰!」一聲,胤熙袖子一甩,那碟子落到了地上,他重新躺到床上,背對著她,冷淡的說:「你拿走吧,我不想吃東西。」
「殿下……」欣兒還想說什麼,卻沒有說出口。
半晌,胤熙發覺沒有聲音,回頭,那宮女依舊站在那裡靜靜的看著她。
「你……」
她明亮的眼眸中帶著淡淡的哀傷,不知為何,看的他心裡一疼,那眼睛……倘若她還在,也有這樣一雙明亮的眼睛啊。
他歎了一口氣,坐起身來,道:「你真是倔強,我知道你是怕回去被秦妃娘娘責怪,你不用擔心,倘若母妃問起,我就說我吃過了便是,你先回去吧。」
「殿下將籃子裡的東西都吃完,奴婢才敢離開。」她的語氣很堅決,因她知道胤熙這幾日都沒有好好吃東西了。
對著她執著的目光,胤熙真是有些無奈,道:「你拿過來吧。」
她挪動了腳,眉端蹙起,腳踝處抽筋似的疼痛,一時竟挪不動了。
「怎麼了?」胤熙抬頭,溫和的看著她。
「腳站麻了。」她尷尬的掩飾。
「那我下來好了。」
他從床上下來,坐在她的面前,卻令她臉上一陣滾燙,只因,他只穿著單薄的寢衣,上衣卻是開的,露出了精實而潔白的胸膛。
欣兒別過臉去,胤熙奇怪的瞟了她一眼,發覺她的耳根紅紅的,問:「你的耳朵怎麼了?」
「沒……沒事。」聲音微微顫抖。
這神態……
他的腦海中又浮現出一個人的影子。
他曾經探著她的臉說:「要不是知情,還以為你是害羞呢。」
嘴角不自覺勾起一抹微笑,繼而,被一抹深沉的哀傷所代替。
若是她活著……那個如精靈一般的女孩……
「殿下……」
一樣東西放在他手裡,他失神,卻握住了她的手。
「啊!」她低呼一聲,手中的碟子落地,他扯住了她的手,腳上抽痛傳來,她跌倒在他的懷裡。
「殿下……」她緊張的不知如何是好。
抬頭看他,四目相對,她卻怔住了,他深沉的目光看著她,又好似沒有看著她,彷彿可以穿透她的身體。
他輕輕撫過她的臉,灼熱的氣息噴在她的脖間:「你的眼睛裡究竟裝著什麼,嗯?告訴我?」
她的心臟彷彿鼓點一般不停的跳動,試圖逃避他的眼睛他的懷抱,正在掙扎之際……
「熙兒?!」是斥責是提醒?此時秦妃娘娘已經站在了他們的面前。
欣兒忍著腳踝的疼痛掙扎著站了起來,跪倒在娘娘面前。
「是你?」秦妃大驚,「本宮什麼時候令你前來了?你這個奴婢好大的膽子!」在她的印象中,宮女欣兒可沒有這麼大的膽。
「來人!拖下去仗責四十!」
「等等,母妃!」
秦妃瞪大了眼睛望著胤熙,怒道:「這個宮女不聽使喚,私自來你這熙華宮,定是想趁你病的糊塗了勾引你,跳上枝頭變鳳凰,好榮華富貴享之不盡,說不定,這個賤婢還想當娘娘呢!如此野心,怎可留她?我令人仗責四十怕是還便宜了這個賤婢!」
「母妃何必動怒。」胤熙淡淡掃了跪在地上的欣兒,道,「若是她真有此心,那她達到目的了。孩兒身邊正少人照顧,不如母妃就將她給我吧。」
「什麼?!」秦妃幾乎氣結,她連吁了幾口氣,好容易平靜下來,眸中掃過一道冷光,微微笑道:「你還小,不懂得這其中的厲害,這樣的女子留在身邊絕對的是禍害,母妃將她帶回去嚴加懲處,一切都是為了你的將來,以後你就明白母妃的苦心了。」說罷,臉色一變,喝道:「還不動手?!」
外面當值的宮女太監立即進了屋來,上前要將欣兒拖走。胤熙臉色鐵青卻未說什麼,因他知道這後宮是母妃做主,若是母妃下決心懲治一個人,任誰都攔不住。
他看向那宮女,眼中一片憐惜,正巧對上了她抬起的頭,只見她微微搖頭,臉上滿是決絕,他知道她讓他不用管她,不由得心中一陣感傷,連連低咳。
「還等什麼?還不快把這個掃把星拖出去!」
「住手!」一聲呵斥傳來,所有的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