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亥呆呆地坐著,以回憶為睡榻,以悲哀為覆被,彷彿,這是他唯一能做的。
現在,紫嫣竟然不在了,還生死不明,叫他蘇亥,怎麼能不斷腸呢?
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
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
君心情濃我已知
奈何花落亦無情
流水不願載春去
莫待華發空冷清
紫嫣與靈兒已經在慕英的別院住了幾天了。
慕英對主僕二人很好,照顧周到,款待盛情,怕紫嫣悶,有空就來找紫嫣聊天。
今天,靈兒因為昨晚睡得晚,早上不願意起床。紫嫣一早就起來梳妝,自己先用過早膳,閒著無事,就到花園散步。
朝陽柔和,給花園裡的萬物撒上一道金光,那花瓣上的露珠,顯得更是晶瑩,閃著耀眼的金光。
紫嫣慢慢地走著,慢慢地欣賞著。
這幾天,紫嫣曾托慕英帶信給常山的蘇亥,慕英接過信塞進懷裡放好,說會叫下人送去的。
紫嫣沒有到過燕國,想出去走走,慕英就以外面兵荒馬亂為由,勸紫嫣打消出去閒逛的心,並說自己剛好這幾天有事要忙,等忙過這幾天就陪他們二人到外面走走,這是為她們的安全著想。紫嫣想想,也覺得對,於是,就沒有再勉強。所以,儘管來了這裡幾天,紫嫣與靈兒半步也沒有走出過慕英的別院。
鮮卑士兵還是守護深嚴,紫嫣雖然在這裡錦衣玉食,但是,還是思念在常山自由自在的日子,更是思念遠方的蘇亥。
「紫嫣小姐,早!」
慕英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腳步聲也越來越近。
紫嫣扭頭,看見慕英手拿一把折扇,微笑著向她走來。今天的慕英,穿著一套銀灰的衣裳,外披一件做工考究的黑色披風,把他俊秀的儀容,襯托得更加帥氣。不可否認,慕英是一位美男子,而且,教養很好,待人彬彬有禮的。
「慕英大哥,早。」
紫嫣也嚮慕英問早安,並向他道個萬福。
「我到小姐房中,婢女說你一早就來花園散步了,所以,就過來找你。」
「慕英大哥找紫嫣有什麼事嗎?」
「我是想來告訴你,你的信我已經派人送去常山了。」
「有勞大哥了,感激不盡。」
「姑娘別客氣,這是舉手之勞。不過,現在邊境守衛深嚴,我不知道送信的人是否能把信件安全送達。」
「大哥已經盡了力了,紫嫣心中是知道的。」
慕英這時雙手作揖向紫嫣說道:
「紫嫣姑娘,慕英知道姑娘博古通今,現在想向姑娘請教。」
「別說什麼請教,我們可以探討一下。」
「昨晚慕英讀到一句『相去日己遠,衣帶日已緩』,覺得很有意思,但又才疏學淺,想請問姑娘,你 知道這句詩歌的出處嗎?」
紫嫣想了想,就回答:
「這是漢樂府裡的詩句,出自《行行重行行》一詩。」
「哦,原來是這個詩題。」
慕英恍然大悟。
紫嫣繼續說:
「看來慕英大哥對我們漢人的文化,很感興趣啊!」
「的確,我經常看漢人的一些典籍,以增長見識。」
「這首詩歌全文是這樣的:
行行重行行,與君生別離。
相去萬餘裡,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長,會面安可知?
胡馬依北風,越鳥巢南枝。
相去日己遠,衣帶日已緩。
浮雲蔽白日,遊子不顧返。
思君令人老,歲月忽已晚。
棄捐勿復道,努力加餐飯。」
望著紫嫣吟誦詩句,慕英的眼神裡滿是敬佩、欣賞,還有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愛意。
「紫嫣姑娘真是才識過人,令慕英佩服不已。」
「大哥過獎。這首詩歌是講一個女子對遠遊丈夫的思念的。」
「我知道,這是一首相思閨怨之作。但慕英不明白,既然已經成家,那男子為何還去遠遊?你們漢人不是老說成家立業,有父母高堂在,不應隨便遠遊的嗎?」
「慕英大哥有所不知。因為漢代曾出現游宦風氣。漢代任官曾用『征辟』制度,就是由各級官員向上一級推薦各種人材,為了獲得推薦,男子都外出奔走、弘揚名聲,以達到謀得一官半職,光宗耀祖的目的。所以,儘管有家室,男子都會去遠遊的。」
紫嫣說著,慕英就一直看著,那眼裡的無盡柔情,連紫嫣自己都不敢再與他對視。
「姑娘真是博學多才,令人折服。慕英還想請教姑娘,如果作 為一個君主,他怎樣才能贏得戰爭的勝利,奪取天下呢?」
紫嫣詫異地望著慕英,因為這些話不應該是他說的,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商人,至於征服天下,不應該是他所關心的。
紫嫣疑問的眼光,令慕英不禁微笑,連忙解釋說:
「慕英只是想與姑娘探討一些問題,請姑娘別見怪,我知道,為君之道,不應該是慕英所關心的。慕英只是仰慕姑娘的才學,想從姑娘處聽到更多為人處世的道理而已。況且,商場如戰場,治理天下的道理與經營好商貿,也有共通之處的,你說對嗎?」
慕英的解釋,讓紫嫣覺得自己是有點失禮了,她就說:
「大哥是個有宏願之人,讓紫嫣佩服。至於一個君主想要天下順之,我認為,應該是君主要做到取信於民。」
「此話怎講?」
「《戰國策》中有一篇叫《曹劌論戰》的,不知道慕英大哥是否看過。」
「願聞其詳!」
慕英作揖,恭敬地向紫嫣請教。
「《曹劌論戰》講述的是戰國時期魯國的布衣之士曹劌,他聽聞齊國將要攻打魯國,請求見魯莊公商量對策。魯莊公見到曹劌後,曹劌問他憑什麼去與齊國交戰。魯莊公雖身為君主,卻是個見識短淺之人,他居然說『衣食所安,弗敢專也,必以分人』以及『犧牲玉帛,弗敢加也,必以信』來作為戰勝齊國的依據,當然,曹劌一一否決。最後,莊公說『小大之獄,雖不能察,必以情』,曹劌才認為莊公可以憑借此條件去作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