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將參拜蘭妃!」
石閔控制著自己的情緒,按照宮規,給靈蘭下跪。
「石將軍請起,不必多禮。」
她親手扶起石閔,碰到石閔長期作戰握武器的手,還是那麼溫暖,那麼讓她心馳神往。
這雙手,曾經不止一次地抱緊她,不止一次地輕撫過自己的俏臉,不止一次地在沙場上擊退敵人,挽救自己的性命。
眼裡有了淚霧,但是,不能讓淚水滴下,那樣,他只會更擔心。
可是,怎麼的這樣不爭氣?竟無語凝噎了。
互相望著,眼裡多少柔情。
就這樣望著吧,這樣就過一輩子,多好啊!靈蘭天真地想。
還是石閔控制住,頓了頓,說:
「蘭妃,末將今天來是有要事相求。」
「什麼事這麼急?」靈蘭整了整自己的思緒。
「大王把一個叫紫嫣的女子宣進宮裡,準備做儀仗美女,我想請蘭妃向大王說說情,把那女子與她的婢女靈兒一併放回家。」
「哦,一個女子?」美目一眨,明顯帶著醋意。
女人就是這樣,只許自己心愛的男人愛自己,其他女子都不想他提起。
「是,她是上午被帶進宮裡的,蘭妃如能幫忙,就事不宜遲,快點過去求大王
開恩,網開一面,放了那女子。」
思量著,仔細地觀察著石閔神情的變化,試探問:
「值得石將軍這麼冒險去救的女子,想必,是石將軍什麼重要的人吧?」
「她是我手下參將蘇亥的小妾。」
「哦,是蘇參將的小妾。」語氣裡還是有懷疑。
「的確是,請蘭妃開恩搭救此女子。」
「石將軍是英雄,英雄身邊估計也不缺乏美女啊!」
「蘭妃取笑了,石閔這輩子不會再為美女心動的。」
「為什麼?」
「因為,石閔的心,幾年前就死了,老死在一個女子的身上了,你說,我還怎麼可能愛別人呢?」
「我怎麼沒聽說過蘇亥有小妾這件事?蘇亥可是只有李氏一位夫人啊?莫非是將軍你——」
蘭妃醋意再明顯不過了。
石閔只得再解釋:
「蘇亥這次去攻打丁零族時路上收的小妾,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不信,你可以以後到他府裡查問,也可以問他夫人李氏。」
靜靜思慮了一會,還是不忍拒絕,因為,她存在於羯趙宮中的意義,就是要幫助他,保護他,為他解除厄運與煩惱。
「那,好吧。你在御花園等我的消息吧。我這就去求王上。」
「謝謝蘭妃的寬厚仁慈,末將感激不盡。」
蘭靈款款走了幾步,停了下來。
突然,回頭凝視著石閔的雙眼,輕聲說:
「石大哥,你瘦了!」
淚水終於滑下粉臉,那悲愴的神情,令石閔腳步也亂了亂,心酸啊!
「蘭妃好走!我在此等候佳音。」
蘭靈邊走,邊貌似悠閒地念著詩句: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淒淒,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溯洄從之,道阻且躋。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從之,道阻且右。溯游從之,宛在水中沚。
石閔明白,《詩經》中《蒹葭》詩句的含義,那是一種追求意中人,可望不可即的痛苦,詩歌裡的淒楚,就是蘭靈的淒楚。
那曾與自己山盟海誓的人兒就這樣慢慢遠離自己的視線,石閔心裡默念:
「蘭靈,保重啊!」
石閔剛才在宮婢與靈蘭面前的堅強偽裝,頃刻土崩瓦解,真是傷心欲絕!
他矗立在夕陽之下,如一尊雕塑,靜靜地回憶著,那過去的美好,留下的,只有無盡的遺憾與辛酸。